妧枝(重生) 第5节

  妧嵘食朝堂俸禄,他的待遇不差,养一家子绰绰有余,但是同样花销也大,笔墨是不能比同僚差的,衣着出行更要符合他文臣的身份。
  作为家眷,不能给他丢脸,平氏等人的吃穿虽谈不上十分华贵,却也是中等人家。
  只是这样其余地方就不够用了,还要养下人,好在是在京中还有两间铺子做租赁用,能缓解眉急。
  妧枝重生回来,记忆慢慢回笼,才想起她身上还有笔钱,多数时候是她自己挣来的,不花妧嵘的。
  平氏欲言又止,时下风气倒还不算迂腐,补贴家用都为寻常。
  况且妧枝年岁欲长,很有自己的主意,她拿捏不住她,现在感觉更甚了,“你同你父亲登门,王府那边可有说法?”
  妧枝给妧柔总角上的头绳换了新的,神色淡淡,“亲事不成了。”
  她知道平氏很是关心这个,贴心道:“阿母以后不用再谈他们家了。”
  平氏忧心忡忡,肉眼可见的忐忑慌张,“怎么会这样?是他们还在怪你那天怠慢,那你父亲……”
  以妧嵘的心眼,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有没有拿你撒气,这是为何啊?”
  她就是这样,平氏虽以夫为天,夫死子为梁柱,对女儿偶尔会泄露出一星半点的关心。
  她愚昧而可悲,根本不知道表面君子的丈夫,今时此日是在哪里快活。
  “兴许是有,被我摁下去了。”
  妧嵘有责怪之意,却抵不住濉安王的的态度,更让他光火。
  妧枝显得漠不关心,提及今日之行,“商家大郎未曾出来见客,其与濉安王商议好了约定不作数,阿父便带我告辞了。”
  平氏:“怎会如此?”
  于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妧枝不再言语,帮妧柔打扮好,听着平氏自责那天东林寺没安排好,默默坐着思索起其他事来。
  傍晚院子里亮起零星几盏灯,草木在昏暗幽漆的夜色中显形。
  平氏张罗起饭食,大门口下人也终于等来妧嵘归家。
  一家人围绕着饭桌而坐,今朝刚教训过妧酨,他饭食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妧枝和阿父。
  只低头耷眉,显得畏畏缩缩。
  但妧嵘跟妧枝都并未对他多加关注,妧嵘从外面回来,许是怒气发泄的不错,气势不如早上那般阴郁了。
  在他对面的妧枝瞧不出任何神情,似是对自己碗里的吃食。
  如果不是她嗅觉敏锐,能若隐若现闻到来自妧嵘身上那股脂粉香,还要以为这般落落大方、理直气壮的妧嵘不曾去过藏娇的街巷。
  “主家……”平氏许是也察觉出他此刻比发怒时好说话,于是试探着问道:“今日登门,那边可有说我们两家今后是何打算啊?”
  她还是胆怯的,只提“那边”,不明说王府。
  妧嵘抬头冷笑,看了白日里跟他一同出门的妧枝一眼,竟奇异地没有过多冷嘲热讽。
  “什么打算,不过是它濉安王府自己的算计罢了。”
  “想必今天的事,大娘已经跟你说了。”
  妧嵘冷不丁道:“不过,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随着话音落下,正漫不经心捻着饭粒的女郎也在此刻缓缓停箸。
  掀眸看向那双充满狡诈而得意的眼睛。
  妧嵘无不自豪道:“我去会友,请人做了说客,要找濉安王讨个说法,大概也是知晓那边不占理,亲事本是这位王爷先起的苗头,中途作罢,本就理亏于我们。”
  “其事后传话与我商量,冤家宜解不宜结,万不能与我伤了同僚和气。所以……”
  “亲事,继续。”
  桌上除了妧嵘,其他人都不说话,只表露出惊讶的态度。
  平氏余光觑着妧枝,为心中担忧发愁,“可,不是说那位商大郎不愿意……”
  宛如没放在心上,妧嵘摆摆手,“那不重要。”
  “倒是大娘呢,怎么想的?可不要叫为父失望啊。”
  他目光落在妧枝身上,压迫的意味浓厚。
  本就不怎么有食欲的女郎放下筷子,平淡地与生父对视,“不知这亲事,具体如何安排?”
  妧嵘却像卖起了关子,“你只管答应出席,其余可不必管。到时再随我去一趟王府。”
  妧枝到了年纪,她早已及笄,只要父母还在,就摆不脱婚姻大事被安排的命运。
  妧嵘打定主意要将她嫁人,不如他所愿难以干休。
  “届时好生打扮一番,若是月例不够,就从你阿母那里支点儿,上门做客,可不许再像今日这般轻素。”
  今天妧枝在王府的表现妧嵘是不满意的,她并没有为自己争取机会,而是一言不发坐在那。
  妧嵘希望她下回最好机灵点,至少不要做个木头,白费了她这身丽质。
  天黑后,与之相比濉安王府要热闹得多。
  灯也通明,曲径通幽,但深宅大院要阔绰太多,作为宗室皇亲,濉安王府的财力无异于属于京都城中的高门大户。
  是以子嗣繁茂,仆下多达上百人。
  从外面回来,大门走到正院,路经内堂,还未走进就已经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商榷安刚刚露了一个侧影,就被明眼人快速一扫,脱口唤住,“大兄回来了。”
  声音由王妃所出最小的女儿发出。
  目目相对,内堂中除了濉安王夫妇,在场的共有七个子女,妾室两人。
  四子三女,都神色迥异地朝商榷安看过来。
  “榷安回来了,晚食已过,可吃过了?”王妃:“要不要帮你安排伙房再准备一些?”
  “不必了。”商榷安:“我已在外用过,不劳烦王妃了。”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还是这么客气。”濉安王妃笑了笑,不再勉强。
  濉安王:“去哪儿了?”
  白日商榷安出了去,这么晚才回来,濉安王总要问一问。
  众目睽睽都盯着他,论年纪商榷安这家中长子,但细究起来,他身份十分微妙,尤其这二十多年都被过继给了别人。
  与他们这些兄弟姊妹没有丝毫情分可言,可谓生疏。
  偏偏,其这么多年在外长大,论聪明才智,如今前途,却又是王府子弟任何一人都比不了的。
  说起来濉安王在朝为官,他算是少数宗亲里有话语权的臣子,没想到商榷安青出于蓝,竟也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
  而同样与濉安王在一个朝堂上做事,还深得上面器重。
  这就让王府里的其他子弟的处境十分尴尬了。
  商榷安:“办差。”
  面对濉安王的问话,这位大郎君只给了简短的两个字。
  “若没什么事,我先回院子了,诸位早些歇息。”濉安王脸色微僵之下,商榷安并没有过多理会,更无心应付,简单道了句,便风仪有度的从所有人面前离开了。
  商榷安一走,内堂的气氛也跟着变得不同起来。
  濉安王显然没了享受天伦之乐膝下承欢的兴趣,妾室们有眼色的开始带着自家儿女从王爷眼前退出。
  屋子里渐渐只剩王妃和濉安王二人。
  沉默片刻,濉安王在僵硬的气氛下冷哼了一声,“我本是想要等他回来,与他商量妧家的事,可你瞧瞧,这是什么态度。”
  王妃:“王爷莫怪,他一直都是这副性子不是吗?”
  “悔不该当初将他送人。”
  濉安王摇头叹道,下一刻又道:“既然他不肯与我商议,那就怪不得我另行主张了。”
  “妧家的亲事,还是得结。”
  第5章 花落谁家。
  “这香粉用料倒是极好的,你涂上更好看了。”
  奉妧嵘之命,这次王府登门,平氏亲自替长女把关,在妧枝屋里,守着她更衣打扮。
  妧枝依旧是冷冷清清之色,但描了妆后,倒是鲜活艳丽许多。
  妧柔在镜子里夸赞,“阿姐真漂亮。”
  妧枝对她与对妧酨不同,微微一笑,那一下如初春料峭,云开雨霁般,终于有了个好脸色。
  平氏瞧见,轻轻一叹,“你这性子,越发倔了,对我都摆起脸色,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到底是怎么了?”
  原本说好的相看,却在东林寺反悔。
  回来后对家里人都十分冷漠,平氏难以弄懂这个女儿。
  妧枝不回话,平氏的抱怨亦只能作罢。
  “走吧,今日可要好好表现,别再惹怒你父亲了。”
  将最后一点胭脂摸匀,平氏拉着妧枝起身,妧柔跟在母亲姐姐身后一同出了院门。
  妧嵘等在门口,见到妧枝等人出来,对她一番打量,满意地点头,“都准备好了,上车吧。”
  妧枝踩着小凳钻进马车里,平氏与小女儿牵着手目送他们离去。
  “昨夜我与你说的,都记住了吧?”
  只剩父女二人,妧嵘观察妧枝神色,发现她竟一点也不为再次去王府紧张,于是旁敲侧击她此行的态度。
  实在是长女太有主张,他担心她临阵有变,那可就不好弄了。
  岂料妧枝只幽幽的朝妧嵘看过来,勾唇轻嘲,“阿父都那样说了,再不记住,岂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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