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86节

  “那会儿我当真什么都没想,只是后来年岁愈大,总是无数次地回想。”他摸着燕冬的背,力道温柔,“他们说得对,你是爹娘恩赐我的宝贝,因为太珍重昂贵,所以成了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第69章 新丧
  三皇子坐在芙蓉簟上看书, 东流轻步进来通传,说:“殿下,燕大人来访。”
  三皇子抬手示意, 东流退出去,很快燕冬就进来了。三皇子示意免礼,笑着说:“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燕冬点头,在旁边落座,说:“什么都好,就是累得慌,骨头都要散架!”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本就路途遥远, 你又来回得快。”三皇子打量着燕冬,“真是瘦了些,回来得好好补补。”
  “傍晚我刚回京,先回家里拜见爹娘,爹爹给我炖了一锅大补汤呢,我别的都没吃,尽喝汤了。”燕冬往后坐了坐,让双腿离地、悬空,晃了晃。
  三皇子见状笑了笑, 说:“今早刚摘的莲子,喝盅莲子汤凉快凉快?”
  燕冬点头, “说起莲子,我刚来的时候路过青水湖,那边的荷花开得好漂亮,园子里的姑娘小子换上芙蓉衣裙, 花仙花童似的,忒清新好看了。”
  三皇子叹气,说:“近日太热了,我都懒得出门,也就昨儿个夜里带着雪球和葡萄出门散了会儿步。”
  “它俩呢?”燕冬环顾四周,“我一路都没瞧见狗影。”
  东流端着瓷盅进来,放在燕冬跟前,退了出去。
  三皇子翻着书,说:“先前老五和几位臣工来议事,老五家的猫也跟过来了,我就让它俩先回寝殿玩了,免得打起来,你又不在,谁制得住老五家的猫?”
  五皇子家的猫不仅性子很大爷,武力也很大爷,打遍雍京猫圈无敌手,凶名在外。
  反观雪球,被燕冬养娇惯了,长得冰雪可爱,武力也很“可爱”。
  小肥猫天天妖娆地把秋千躺着,高傲地把人睨着,唯独宠爱燕冬一人,见了就铁汉猫化身绕指柔,喵喵喵得欢快至极。但从前五皇子要把猫丢给燕冬的时候,这家伙在燕冬那里好吃好喝了几日,又溜溜哒哒地回了五皇子府。
  莲子汤清甜,喝一口顺下肚里,整个人都清凉了些,燕冬俯在茶几上喝了小半碗,听见凉阁门口传来声响,紧接着两只狗影就蹿了进来。
  雪球狗如其名,真像颗球,横冲直撞砸在燕冬身上,差点把燕冬的碗撞飞。
  燕冬单手摁住它,屈指赏了一记板栗,狠狠揉搓两下,然后伸手捞起比雪球含蓄文静许多的葡萄,两只狗并排按在腿上,认真瞧了瞧,说:“嗯,日子过得不错。”
  小狗们抱住他的手,燕冬便向举鼎一样举起双手,掂了掂分量,又说:“都胖了!”
  三皇子说:“兽医准时来瞧,身子骨都好着。”
  “那敢情好。”燕冬试图放下狗儿们,但两只扒拉得死紧,许久不见,想他了!
  燕冬嘿嘿笑,抬眼对三皇子说:“三表哥,看你脸色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三皇子看着燕冬,笑了笑,说:“多谢冬冬。”
  “谢我做什么?没什么好谢的呀。”燕冬看了眼外头,起身说,“我本想先入宫的,但算算等到了紫微宫,天都黑了,怕打搅陛下,就先来看看你,你年轻身子好,不怕打搅。现下我就先回去了,今晚得早些歇息,明儿我要入宫见陛下呢。”
  “好。”三皇子起身,送燕冬出门,瞧了眼赖在他怀里的两只小狗,没说话。
  燕冬看在眼里,说:“三表哥若是想它俩了,随时来家里看。雪球的德行我最清楚了,天天想着往外跑,它在三皇子府待了这么些天,早就认路了,说不定哪天就拽着侍从的裤腿子让人把它送过来玩儿呢。”
  “这倒是。”三皇子说,“前几日就是如此,非要让府里的亲卫送它们去镇远侯府。”
  燕冬说:“它可灵了,知道哪里安全,譬如它从不去文华侯府找鱼儿。”
  三皇子失笑,伸手摸摸燕冬的头,又摸摸狗儿们的头,说:“去吧。”
  “告辞!”燕冬举起两只“狗鼎”向三皇子道别,噔噔噔上了马车,和宝行礼,转身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三皇子目送马车驶出街口,转身回了。
  *
  燕冬抱着狗崽子们下了车,从角门入府,时值茉莉、栀子兰、芙蓉盛开的时候,一路清馨芬芳。
  一人两狗蹦跶进来的时候,燕颂正在博古架屏风前收拾东西,这回来一路燕冬买了不少文玩物件儿。
  燕冬在面盆架前洗脸漱口,走到燕颂身后说:“记得把我的滚凳放下来呀,我明儿好带进宫里去孝敬陛下。”
  “遵小燕大人的令。”燕颂偏头看向燕冬,习惯性地伸手帮他拨了拨面颊上那一缕洗脸时打湿的头发,温声说,“茉莉香汤都给你备好了,去浴房洗个澡,换身寝衣早些就寝。”
  燕冬原地一蹦,说:“是!”
  他转身蹦走了,不走大门,非要翻窗出去,带坏了两只狗,也跟着翻窗。
  燕颂失笑,转身继续收拾燕小公子这一路的“硕果”。
  天热,不喜泡澡,燕冬草草泡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裹着一身茉莉香味儿上了凉簟,凑到燕颂身上问:“香不香?”
  燕颂在燕冬颈窝嗅了嗅,说:“香。”
  “这个味道好舒服呀,特别清新,我决定多用几次。”燕冬打了个滚,在燕颂身旁躺平了,打了声呵欠,“困。”
  燕颂给他盖上薄毯,说:“那就别说话了,早些睡吧。”
  燕冬像只虫子似的耸了两下,贴紧燕颂,说:“哥哥好梦。”
  燕颂侧身亲了亲燕冬的眉心,说:“冬冬好梦。”
  燕冬含糊地“嗯”了一声,风尘仆仆好些天,今儿刚回到熟悉的寝殿床榻,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钟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沉闷而厚重。
  别敲了,好吵,哪家缺德玩意儿跑到他梦里来敲钟?燕冬嘟囔着翻了个身。
  可那钟还在敲,越来越响,第八下、第九下、第十下……好像要敲几十几百几万下那样。
  “!”
  突然,燕冬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耳边再次响起钟声,不是梦,是外面真的在敲钟。
  他坐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是丧龙钟。”身旁传来燕颂的声音,很轻,异常的平静温柔,“父皇累了。”
  外间突然亮起一大片烛火,蔓延开来,整座皇子府,整条街,整座雍京城都亮了。
  丧龙钟整整敲了八十一下,承安帝驾崩,雍京很快陷入一片缟素。
  天未亮,紫微宫宣众皇子和在京三品及以上大员入宫,吕内侍当众宣读遗诏,四皇子颂承继帝位。
  殿内气氛安静,燕冬跪得端正,余光中,几位皇子面色平静,三皇子率先向新帝磕头,“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其余人当即起身,重新下跪,向新帝表示臣服。
  吕内侍亲手搀起燕颂,燕颂侧身看向众人,说:“众卿平身。”
  紧接着,由燕颂主持为承安帝穿寿衣,安置于紫微宫偏阁,待钦天监选择吉日。
  小殓后,已是午后,燕颂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地下达一系旨意到达京畿各司衙门以及地方州县,任命三皇子为主、五皇子为辅兼钦天监、礼部及各司料理安葬仪式。
  紫微宫外一片哀哭声,甚有老臣哭晕了过去,燕冬早有准备,立马安排禁军将人抬到偏殿安置,请御医看诊。
  丧仪由有司衙门料理,燕颂这个新上位的嗣皇帝还要去文书房处理日常政务。
  审刑院和禁军司协理皇城一应事物,夜里燕冬回到四皇子府,入目素白,原本芬芳艳丽的花都变了一种味道。
  燕冬先去浴房洗澡更衣,这次泡得久了些,回到寝殿的时候,两只小狗已经在新窝里打盹儿了。
  他没有打扰,进去内寝的时候却瞧见博古架屏风前摆着只檀木箱子,昨儿夜里特意拿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
  燕冬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他本打算今日入宫孝敬给承安帝的滚凳。
  “早知昨夜就不怕夜深打搅,先把你送入宫去的。”燕冬摸着滚凳,突然“啪嗒”落下泪来,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早知道”三字,叫人悔恨莫及,却没有再补偿的机会。他们都有所预料,早有准备,可这一日真的来临时,仍然令人猝不及防。
  殿内的亲随听见声音,却不敢去安慰,只能任燕冬跪坐在箱子前哭得昏天黑地。
  那只熟悉的手揽住他的肩,抱住他的时候,燕冬也转身抱住刚回来的燕颂,把眼泪糊在他肩上。
  燕颂抱着燕冬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安静地抱了片刻,斟酌了无数句安抚的话,到头来都没有说出口。
  承安帝是看着燕冬长大的,是君父,亦是长辈,说起来,这是燕冬第一次体会这般滋味。承安帝终于可以好好歇息,和心爱的人在天上团聚,这是好事,但燕冬想起这么多年光阴里的陪伴,想着从此再也见不到承安帝,总免不了伤怀无措。
  他哭得伤心极了,像小孩子那样瘪着嘴,大哭着,眼泪啪嗒啪嗒滴下来,糊了一脸。燕颂揪着心,把人紧紧地抱着,不断地抚背顺气,哑声说:“冬冬啊。”
  雪球和葡萄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钻进燕冬怀里,肉饼似的夹在两人中间,以此陪伴伤心的主人们。
  夜静悄悄的,他们在屏风前堆坐成一团,兀自伤心着。
  燕冬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抽噎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燕颂这个时候该待在宫里才对。
  燕颂拿帕子替燕冬擦脸,力道很轻,语气也轻,“知道你要哭得厉害,不放心。”
  燕冬没得反驳,想着燕颂明儿一早就要出现在人前,必得半夜就入宫,连忙止住哭意,从他怀里出来,一边起身一边说:“那快洗漱歇息吧,天这么热,要折腾坏了。”
  “好。”燕颂哪里放心一个人去,他一走,有人又要哭鼻子了,“你陪我。”
  “陪呀陪呀,你先去,我给你拿寝衣。”燕冬推了燕颂一下,拿帕子吸溜鼻涕,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去里间取干净寝衣。
  出来的时候燕颂还没走,在外间安顿两只狗,听见脚步声便站起来,和燕冬一道去了浴房。
  燕冬把寝衣挂在衣架上,那边燕颂已经解了外面的丧服,他走过去接过丧服,转身挂在架子上。等燕颂下了池子,他就端着垫子过去,跪坐在后面给燕颂捏肩捶背。
  燕颂轻笑,“这么乖啊。”
  “我一直都很乖!”燕冬说,“接下来要忙一阵儿了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燕颂说:“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照顾我了。”
  燕冬嘿嘿一笑,说:“你就放心吧,我年轻力壮身子骨倍儿棒。”
  这小子突然叹了口气,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着燕颂的后脑勺,悠悠地说:“哥哥真的当皇帝了,以后我得改称呼了。”
  燕颂睁眼,说:“和从前一样,没变。”
  “我是说人前,不能叫殿下,要叫陛下了。”燕冬说,“私下我还是叫你哥哥,你敢跟我拿乔耍皇帝威风,我要闹的。”
  燕颂失笑,突然转身握住燕冬的手,包在掌心里揉了揉,说:“这是提醒还是威胁?亦或是冬冬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了?”
  燕冬想了想,如实回答:“都有。”
  “提醒和威胁可以,不要胡思乱想。”燕颂伸手捏捏燕冬哭红的脸,温声说,“在哥哥心里,你永远都先是汤圆和冬冬,明白吗?”
  汤圆和冬冬是燕颂的幼弟和爱人,别的都往后排,也都不要紧。
  燕冬重重地点头,说:“明白!我不会再乱想了!”
  “乖宝,”燕颂揉揉燕冬的脑袋,“明儿出门前让人准备些日常要用的,明晚就先别出宫了,这阵儿要守孝,一来一回的时辰紧张,人也够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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