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51节
“这会儿下雨, 说不得晚些就要打雷,为着以防万一,大哥这会儿就要陪我睡。”
——小时候每次下雨,燕冬都会拿类似的说辞叫大哥陪自己睡。同寝时,燕冬像暖炉,又像小毯子,总之会尽力地贴在燕颂身上,一股葡萄牛乳味儿,有时候很勾人馋虫。
偶尔夜里燕颂肚子叫, 燕冬就会爬起来趴在他的肚子上认真听,说馋虫要他们孝敬食物啦。但燕颂有夜间不食的习惯,燕冬便让厨房做了葡萄膏荔枝膏金橘膏等,用果子熬成果胶融入冰水,夜间哄着大哥解解馋。
“要是每天都下雨就好了,”小燕冬趴在大哥颈窝,天真地说,“这样大哥每天都陪我睡。”
燕颂知道的,别家没有这样的, 难得找到比他们更亲密的兄弟。他沉浸其中,有时也会被燕冬的天真传染, 幻想他们会一辈子如此亲昵彼此。
可燕冬长大了。
少年人的修长根骨逐渐伸展,漂亮精致的脸上稚气愈弱,言行目光中的天真不再只是天真,而是不自知的诱惑。
他时刻诱惑着燕颂。
仗着大哥的身份接受弟弟的敬爱与依赖, 却又背地里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动了男人的心思,燕颂当然是个畜生。他在愧疚和欲|望中挣扎沉浮,偶尔会有疯狂的想法,譬如这只自小在自己掌心长大的小鸟依赖自己到了远超过兄弟界限的地步,哪怕进入他的囚笼也不会呼救叫喊吧,可总是被燕冬的一记目光、一句“大哥”打散。
社学,国子学,官场,没有一个地方比“燕冬”更难走,燕颂进退失据,左右为难,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偶尔动一动是被迫,难得主动一步都会很快被燕冬握住手腕,再一次失去章法。
远处山顶,撞钟声激荡开来,梵音四起,燕颂却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离开了佛堂。满座僧人无人阻拦,门前的住持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佛法静不了他的心。
他是个满身欲|望的俗人。
“殿下。”常春春抱着披风上前为燕颂披上,瞧了眼他眼下的两道浅淡青色,暗自叹气,情爱真是磋磨人。
两人绕到侧路乘坐马车,一路下山,路上常春春停车,听骑马赶来的亲卫附耳说了一句,便转身轻轻敲窗,说:“殿下,小公子没有归家,去了狗舍。”
燕冬救了好些狗,院子里不要的,生来乞讨的,这些狗大多不是时下的宠物狗,贵人们看不上,做看门狗又不够威风,先前只有几只被燕冬认识的小姐们相中了,带回去自己养着。剩下的,燕冬选了间小宅子给它们,让燕家那些年纪大了、没法在府里做事却又想继续给家中挣点银钱的旧仆负责看养,月银照给。
“哟,小喜你又长肥了,”燕冬抱着一只小黄狗,把它放倒在膝上掂了掂份量,笑眯眯地说,“小猪一样。”
“满院子的狗,就它最贪吃!”管院子的老头站在一旁,笑着说。
“能吃是福,不要吃太多把身子吃坏就好了,咱们养得起。”燕冬低头和小喜碰了碰额头,小黄狗日子过得舒服,见了燕冬更是高兴,一直在笑。
燕冬也笑,转头看向老管事,“去忙吧,让它们陪我坐会儿。”
小主子心里有事,老管事一眼就瞧出来了,但他不好多问,“诶”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只小黑狗踩上燕冬的膝盖,试图把小黄狗挤下去,小黄狗哼哼叫,燕冬连忙制止二位,把小黑狗也抱上膝盖,严肃地说:“不许打架,你们是一家狗,要好好相处,知道吗?尤其是你,”
燕冬揉了揉小黑狗的头,“阿贵,就你小子火气最大,可不许欺负家狗,否则扣你肉吃。”
小黑狗不能说话,哼哼个不停。
“我们就这样坐着吧,”燕冬蹭了蹭阿贵的背,“坐到雨停,我就回家啦。”
燕颂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燕冬被毛茸茸的小狗们围在中间,膝盖上趴着两只,怀里抱着一只,周围一圈各种颜色的大狗小狗,活似哪座山上的狗大王。
马车停在狗舍门前,隔着一道小门,男人轻步下车,紫袍玉带,楚楚谡谡这个词形容他再合适不过。雨后,短暂的晚霞,火澄澄的一片天,衬着他,像黄昏纱幔里的魏紫,大气艳绝。
“冬冬,”燕颂走到狗堆前,伸出戴着指环的左手,笑着调侃,“长大了,却连雨天要回家都忘了?”
燕冬眨巴眼,迟钝地沉默了一瞬才伸手握住那只手,他没有站起来,于是燕颂上前一步,和他坐在了一起。
一群狗狗们转移阵地,重新把兄弟俩包围在中间。
没狗敢往燕颂身上跑,燕冬嘿嘿笑,把阿贵放在了燕颂膝上,阿贵这小子欺软怕硬,立刻就要跑,却被燕颂伸手拦了回来,单手按在了膝上。
一人一狗对视两眼,阿贵呜呜一声,老实趴下不动了。
燕冬说:“你怎么过来啦?”
“知道你在这里,我来接你。”燕颂摸着阿贵,过了一瞬又说,“浮言不必入耳。”
这是专门来安抚他的,燕冬笑了笑,说:“放心吧,外人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里。”
“不会放在心里,不是不会放进耳朵里。”燕颂说。
“不会的。”燕冬看着燕颂,“旁的不说,若是大哥哪日待我不如从前了,我必定比任何人都先察觉到,何须外人来说呢?”
燕颂蹙眉,“不会有那日。”
“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燕冬倒在燕颂肩上,蹭了蹭他,“你的心和外人的话,难道我还需要犹豫怎么选吗?我没有为那些流言心烦,也没有因为议婚之事心烦,我知道这门婚事成不了。”
“请旨为我议婚的人和推荐乌家二小姐的人我都查了,大多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纯粹事儿多,剩下几个有说法。”燕颂说,“乌老老了,乌家独木难支,有人想借机打压也不奇怪。”
燕冬说:“乌晴宜见了乌碧林。”
“我知道。”燕颂说。
“乌碧林对你因爱生恨了是不是?”燕冬转了转眼珠子,故意说,“她把我当作敌人了。”
“将死之人,不必在意。”燕颂说。
死木头不接茬!燕冬暗自恨恨,说:“你逮到她的尾巴了吗?”
“心里有恨,却不会忍耐,这样的人一直走在刀尖边沿,时刻都有见血的风险。”燕颂说,“你我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都听大哥的,对了,”燕冬抬头看着燕颂,“过两日有踏青游会,三殿下五殿下都来,你来吗?”
燕颂垂眼瞧着燕冬,明知故问:“你想我来吗?”
“坏人,”燕冬不高兴,“我能不想吗?是不是我说‘不想’你就高兴了?不想不想不想!”
燕颂轻笑,伸手揽住燕冬,轻轻撞了撞他,说:“哥哥错了,我来。”
“不想!”
“错了。”
“不想!”
“我错了。”
“不想不——呜!”
燕颂一把捏住燕冬的脸腮,制止那张赌气的嘴,说:“真不想啊?”
被拿捏死了,燕冬想要挣扎一下,撇开眼不说话。
燕颂指尖微微用力,把燕冬捏成小鸭子嘴,又问:“真不想?”
“唔!”燕冬艰难地发出声音,随即认命地点头,想!
燕颂轻笑,低头蹭了蹭燕冬的额头,说:“好,那哥哥就听冬冬的话。”
“哼!”燕冬捧着自己的脸,谴责燕颂,“坏人,你别落我手里。”
燕颂伸手握住燕冬的手,让那白皙的手心摊开,自己握拳放在上面,说:“落了呢?”
“哎呀!烦人!”燕冬气死了,一把丢开燕颂的拳头,起身就跑,跺着地板,气势汹汹。
燕颂笑着起身跟上,从后面拽住燕冬的腰带,把人拉到胸前,说:“送你?”
“避嫌!”燕冬转头,看了眼燕颂握着自己腰带的手,又仰头看向燕颂,冷酷地说,“注意分寸,四殿下。”
燕颂当真忘了分寸,闻言松开手,投降似的后退一步,说:“慢走,小燕大人。”
“不用送了。”小燕大人冷淡地一摆手,率先上了马车,走了。
燕颂站在原地目送,等马车平稳地驾驶出视线范围内,他脸上的笑也跟着淡了,偏头看了眼远处的巷子口,说:“把尾巴处理了。”
常春春朝暗处打了个手势,问:“如何安置?”
“从哪儿来就送回哪儿去。”燕颂说。
*
时值三月,时宜踏春,恰好雍京举子云集,各大山上人来人往,营生也跟着多了起来。
“公子,荔枝膏水。”常青青将竹筒饮递给燕冬,燕冬接过,仍在和身旁的鱼照影说话。
鱼照影今日穿的高领,修长白皙的脖颈被白色布料遮挡得严实,其实没什么特别,但离得近了,燕冬瞧见了他唇上的咬痕。
燕冬有点好奇,小声问:“亲嘴巴是什么感觉?”
“难说。”鱼照影挑眉,“想亲嘴巴了?”
燕冬老实地点头。
“找你喜欢的人亲去。”鱼照影说。
“想,但不敢。”燕冬做贼似的环顾四周,和鱼照影透露,“我之前偷偷亲了一下,心都要跳出来了。”
鱼照影身边的官家子弟,没见过燕冬这么单纯又直白的。他叹了口气,说:“真没出息啊,燕大人。”
“你若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就不会觉得我没出息。”燕冬嘟囔。
“我知道。”鱼照影说。
燕冬瞪眼,警惕地说:“你别诈我!”
瞧你那样儿,鱼照影嗤了一声,“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哪个是我不知道的?这些人里绝对没有你喜欢的。”
“……真的很明显吗?”燕冬委屈,“那他怎么看不出来?”
“没猜出来前不明显,猜出来后就觉得,诶,怎么以前就没往这边儿想过呢?”鱼照影说,“至于他为何看不出来,很简单,当局者迷啊,你俩亲密惯了,人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你怎么猜出来的?”燕冬好奇。
鱼照影合扇,又打开,“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你如此小心翼翼的单相思呢?”
燕冬的准则很简单,喜欢就要得到,他是敢争敢抢的人,相中了一个人也一样。他这人骄傲,从不把自己放低了,不会觉得配不上谁或是人家瞧不上他,只有一个人特殊,那就是燕颂。
燕颂自小就是燕冬眼里的“神”,被他捧在手心心尖上的,完美无缺的,没有人能配得上的。何况燕冬把他和燕颂的感情看得比命还要紧,若喜欢的是燕颂,就可以解释得通他为何如此“没出息”了。
“鱼儿,你真聪明。”燕冬钦佩。
“是我太了解你了,在这件事上,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更清楚。当然,”鱼照影看着大步走过来的人,嘲讽道,“若是没人说,至少眼前这个人就一辈子都看不清楚。”
“你俩杵这儿做什么?”侯翼走到二人跟前站定,指了指下面的穿山长廊,“今儿真热闹,难请的大佛都来了。”
三人溜达下去,燕冬老远瞧见几位殿下站在一起说话,燕颂一身海天霞云纹罗袍,他肤色冷白,气质不俗,很压得住这样的颜色。
三皇子侧颜带笑,五皇子最没站相,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六皇子乖乖地坐在美人靠上听哥哥们说话,瞧见燕冬就起身相迎,但他知道燕冬如今有官职在身,明面上不能再叫“冬冬”了。
三人纷纷见礼,三皇子最长,放话免礼。
“冬儿,”五皇子贱兮兮地说,“不跟四哥格外见个礼吗?”
燕冬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了句“遵命”,顺势看向燕颂,捧手道:“殿下金安。”
“小燕大人免礼。”燕颂抬手扶了燕冬的手腕,温声说,“私下不必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