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1节

  “唐芸娘,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的话语和语气充满怨恨和不甘,甚至还带了一丝委屈。芸娘才不接受他的控诉,昂着下巴反唇相讥,“周公子负心薄幸,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常人远不及也。周公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与我这等愚昧无知的妇人纠缠不清。我虽非烈女,却也不是任人淫辱的娼妓之流,你如此羞辱我,不如一刀砍了我来的痛快。”
  “我心狠手辣,”男人怒不可遏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我心狠手辣?”
  怒到极致的他一把摔掉脸上的面具,英俊无匹的脸上已然泪痕斑斑,“李燕归杀我姐姐杀我三个外甥是逼不得已,我不过为求自保就成了心狠手辣?”
  芸娘避开他视线,不去看他哭泣的模样。
  此生,周尧均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甚至也不曾在姐姐面前哭过。
  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从小对他疼爱有加,在他心里,姐姐既是长姐又是娘亲。杀他姐姐比杀他父母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本是人人追捧高高在上的贵妃亲弟,国公府公子,上三州之刺史。孰料,一夜之间,他从云端跌入地狱。
  姐姐被杀,外甥被杀,侯府被抄家,他被革除功名贬为白身,驱逐出国都,自生自灭。
  这种境遇下,芸娘竟要求他不能心生恨意?
  “我说了我可以和你解释其中缘由。”芸娘垂下眼眸,“宫变皆因瑞亲王而起,李燕归确实是被逼无奈,周贵妃之死也是瑞亲王的手笔。你把这笔账一股脑算到李燕归头上对他不公平。”
  “父债子偿,瑞亲王已死,这笔账我只能找李燕归讨还。”周尧均不理会脸上的泪痕,重新覆上面具,让自己的脸隐藏在面具下,“你所思所想皆是为李燕归辩驳,何曾替我考虑过半分?”
  这点芸娘无法反驳。
  她心里喜欢李燕归,自然事事设身处地的从李燕归的立场出发思考问题。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李燕归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可以说是众叛亲离。偌大天下,他只有自己和妍儿相陪。她怎能再辜负他?
  可是,芸娘却没想过,周尧均同样亲人死绝,世上只余他一人。甚至他的女儿还认贼作父,摇身一变成了李燕归的长女。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纤浓有度的身子即使隔着寝衣也能看的分明,“我无意与你一争长短,只是想告诉你,我此生与我夫君不离不弃,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再敢对我无礼,我即刻咬舌自尽。”
  这番话让周尧均心神巨震。
  眼前女子是个再惜命不过的人,往日不论遇到什么困苦之事,她都能咬牙坚持,从不轻言生死。
  为何……
  现在她却大义凛然说为了贞洁宁愿一死??
  这根本不是他了解的芸娘。
  女人的身体与男人不同,男人可以尽情寻欢作乐,却不必担心有任何后果。
  可是女人不一样,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喝避子药,再这么任周尧均折腾下去,有孕是早晚之事。
  幸而临睡前,她发现自己来了癸水,连日来担惊受怕的心才有所缓和。
  她曾暗暗发誓,要为李燕归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所以,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让周尧均用孩子捆住自己。
  周尧均不曾追究她主动刺杀之事,又千辛万苦把她带到冀州,想来是不会让她轻易死掉的。
  果不其然,她的一番自戕宣言让周尧均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生怕她真的不管不顾自寻短见。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一个人若真存了死志,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
  他不敢冒险。
  屋子里静的可怕,甚至连两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良久的沉默后,周尧均什么也没说,起身推门离开。
  总算把人吓走了。
  芸娘锁紧门窗,心有余悸的重新上床休息。
  她当然不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傻子才会主动寻死。
  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少说也得活个百八十年。把上辈子早死的那份也一起活出来,必须活个够本,才舍得老死寿终正寝。
  因刚刚进门时,周尧均呼退了门口守门的教众,故而此刻芸娘房门前空无一人。
  夜凉如水,夏日的月亮照的院子亮堂堂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突然钻出来一个黑影。那黑影蹑手蹑脚爬到芸娘窗子处,朝内吹了股迷烟。
  黑影在窗子下等了半刻钟后,轻手轻脚来到门口,从袖中拿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挪开门栓,侧身进入房间。
  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黑影几乎有些窃喜。
  他趁着夜色摸索到床上,想背起女人就走。谁知摸来摸去却摸了个空,“人呢?”
  黑影暗自嘀咕,“明明就在房间里啊。”
  第182章 鹤立鸡群
  “你姑奶奶在这儿呢!”
  黑影背后陡然出来一人,抱起妆匣劈头盖脸就朝黑影砸去。
  芸娘下手毫不留情,用尽全力,死命朝那人脑袋上砸,三两下把那人砸的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直到那黑影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再无反应,芸娘才三步并做两步打开房门,朝外大喊“来人来人。”
  不多时,有两名三四十岁的妇人气喘吁吁跑来,“姑娘怎么了?”
  “我屋里进了贼,把他捆了丢出去。”
  两名仆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
  进贼?
  这府里皆是教中自家兄弟姐妹,又岂会有贼?
  可眼前姑娘是首领极看重的女子,她们不敢大意,当即福了福身,跑进屋内。
  待仆妇们把那贼人五花大绑后,三人才看清贼人面貌。
  竟是马长史!!!
  自从上任倒霉蛋刺史倒台,冀州落到洪连教手中后,马长史就弃暗投明改投洪连教。为了表示他入教的决心,马长史甚至将家中资产尽数上缴,言明要和教中兄弟姐妹共甘共苦,亲如一家。
  此举赢得了洪连教教众的一致好评,皆赞扬马长史高风亮节,一心为公。
  是以,这两名仆妇也对马长史印象颇佳。
  芸娘自然也认出这偷溜进自己房间的贼人,是当年在周尧均手下做事的下属。
  她弄不清楚马长史的目的,挥手斥道,“你们把这贼人带下去禀明首领,我要歇下了,退下。”
  妇人们见她面色不虞,不敢再多言半句,拖着马长史离开了。
  一晚上,打发走了两拨上门寻麻烦的人,芸娘疲惫不已,沉沉睡去。
  翌日,她睡醒后,却不见有婢女上前伺候,疑道,“有人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芸娘推开房门,夏日清晨的特有凉气让人神清气爽。她习惯了被人伺候,猛的周围没人鞍前马后,她一时极不习惯。
  就算要逃跑,也需做好准备,备好银两干粮,填饱肚子再说。
  她现在饥肠辘辘,哪怕周尧均打开府门打开城门,让她尽情逃跑,她也跑不动。
  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去别的院子找人时,昨夜的两名妇人端着个托盘匆匆赶来,“姑娘醒了,快吃饭吧。”
  托盘上是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两个肉沫小花卷。
  果真到了天下大乱的地步吗?
  为何不论是曹蛟还是周尧均,都给她吃这种东西?
  昨夜接二连三的波折让她心生疲惫,再加上她现在肚子咕噜噜乱叫,饿的简直能吃下一头牛。芸娘没有嫌弃,三下五除二把托盘里的东西打扫一空。
  “姑娘真是好胃口。”两名妇人赞叹不已。
  芸娘吃完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嘴,示意她们把托盘撤下。
  谁知那两个妇人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图,笑吟吟道,“教中兄弟姐妹都是一同吃大锅饭的,哪怕是首领,都是自己动手无需旁人伺候。”
  “我二人念姑娘初来乍到恐不习惯,所以热心给姑娘带了早饭,日后一日三餐,姑娘可就要自己去膳堂吃了。”
  啊????
  比曹蛟那儿还不如?居然还要她亲自去吃大锅饭?
  总不能还要她亲自洗碗吧?
  芸娘只觉荒谬透顶,正欲开口,两名妇人却道,“姑娘还不认路吧,我等带姑娘认认路,日后姑娘便可独自去吃饭了。”
  一头雾水的芸娘被她们拉着走出院子,直奔前院。
  原本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园子被夷为平地,凭空搭建了几个简陋的棚子。此刻,七八个大灶正燃着大火,铁锅中的小米粥扑簌簌往外冒着热气。
  黑压压一片人头全都蹲在地上吸溜溜喝着米粥。
  这副给难民施粥的画面让芸娘眼前一黑,尤其扑鼻而来的臭味更让她恨不得转身逃走。
  天气渐热,已入初夏。
  这些洪连教教众大多是活不下去的难民,他们毕生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会像贵人一样每日焚香沐浴体香洁净。
  不说别人,就连芸娘身边的两名妇人头发上也隐隐有异味传来。
  “就是这里,”肤色暗沉的仆妇笑道,“姑娘同旁人一样唤我张嫂子即可。”
  “我本家姓王,姑娘叫我王嫂子就行。”
  两名仆妇笑意满满自报了家门,“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已许久不曾有人问过芸娘的名字,她愣了片刻道,“我姓唐。”
  “原来是唐姑娘。”张嫂子王嫂子笑意盈盈牵着她来到一处大缸,“唐姑娘用完饭,在这洗碗便可。”
  好好好,合着还真要她自己洗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娘耐着性子三两下把碗洗干净,“多谢两位嫂子指点。”
  “入了教,我们就是一家人,唐姑娘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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