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写完全部作业后,程桉借着收拾卷子的空当偷偷瞄了瞄书桌另一边的男人好几眼。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程桉此刻深以为然。
他用目光悄悄地描摹着男人线条优越的侧脸和骨节分明、极富有力量感的大手,最后不受控地停留在那处突起的喉结。
仿佛是察觉到少年的目光,那标志着男性/特征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程桉看得有些出神,下意识随着它一起轻轻吞了吞口水。
先前在冰场里,二人一起被阮飞驰撞倒时太过突然,程桉那会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贺君酌强有力的大掌和烙铁一样的手臂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那时男人主动垫在了他身下,程桉几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痛,就被那存在感极其强烈、富有侵略性的成熟男人气息完全包围。
而那处被他意外吻到的喉结,也是像现在这般猛然滑动了下。
那微微有些粗糙和坚硬的触感,此刻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程桉捏着手里的卷子,默默地红了脸。
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忽然转过脸,同沉浸在回忆中的程桉对上了视线。
“是哪题不会做么?”
!
偷窥被抓包,程桉闻言吓得一浑身一激灵,差点把卷子撕破。
他怯怯地抬起眼,嘴唇轻轻嚅动:“没有没有。”
晚饭后,想着今天或许是最后一天借住在男人家里,程桉洗澡和洗漱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磨蹭了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对抗时间的流逝,将这一天无限延长。
今晚……要不要在睡觉前和贺君酌多聊聊天呢?
借住在这里的几天里,第一晚他醉得不省人事就快要睡昏过去,后来他又太过紧张,也是没怎么开口,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简直像一对同床异梦的小情侣,话都没说几句。
今天,或许是他借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程桉举着牙刷,望着镜子里脸颊渐渐染上红晕的自己,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只是当他洗完澡来到二楼,眼前所见的情景让他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
本来很是宽敞的卧室里,此刻放上了两张床。
它们遥相对望、一边一个,中间像是隔了楚河汉界。
程桉唇角轻轻颤动,一时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贺君酌,竟然嫌弃自己到这个地步吗?!
难道今天所谓的带他出去玩带他散心都是假的,都是男人的借口,为的只是把自己支开,好让家具城的师傅把第二张抬进家里?!
程桉绞紧了手中捏着的小毛巾,一时间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脚步声从身后的楼梯上响起,程桉飞快地抬手擦了下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程桉硬撑着没有转过身去看贺君酌。
不就是、不就是嫌弃自己了么,正好他明天就回学校住!他才不在意呢!!
程桉抿紧嘴唇,气鼓鼓地在心底大喊。
真讨厌……原来男人都这么善变!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程桉?”
沐浴露的清香飘来,贺君酌嗓音淡淡。
他身上穿着那件深色睡衣,尽管会有些热,纽扣却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贺君酌望着身前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视线顺着往前方看去。
想起自己特地挑选后吩咐助理去买的东西,他微微勾唇。
原来是太过惊喜了么,果真是孩子心性。
“你已经看到了?”
“还喜欢么。”
?
程桉听清身后人在说什么后,一时间有些一头雾水。
看到什么?
这床这么大,就摆在这里,他难道还能看不见??
以这种方式把自己隔开,和直接赶自己走有什么区别,居然还问自己喜不喜欢,呜……
想到这里,程桉更想哭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毛巾,好委屈地想,原来就连贺君酌都想看自己的笑话吗。
见少年一直杵在原地,似乎是呆呆地望着那张新床的方向出神,贺君酌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了。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上前去。
二人身上同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渐渐汇合,气息缠缠绵绵地攀缠在一起仿佛从未分开。
放在半小时前,程桉或许会为这个小小的发现偷偷开心,说不定还会自顾自地红了脸。
而现在,他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连嘴边想要张开都费劲。
还是不询问原因了吧,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程桉想着,又往另一个方向转了转身,避开了走至身旁的男人的视线。
隐约察觉到气场不对的贺君酌拧起眉心,他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似乎还没有被人掀起过的被子。
“程桉。”
“你就没看到……”贺君酌意有所指,目光在床头逗留,“那边的被子鼓起来一块么。”
“什么啊……”
程桉轻轻吸了吸气,带着鼻音闷闷地开口。
他抬脚走到床头,随手掀开被子一角。
下一秒,他脸上委屈的表情顿住了。
程桉看到了一只和自己的布偶狗长得很像很像的玩偶。
但程桉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确实不是自己那只。他的那只布偶狗是妈妈当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时间早已过去多年,上面的软毛都些微微地褪色了。
而眼前这只,则是崭新的,浑身都遍布着柔和的色彩。
它正乖乖地趴在枕头旁,等待着夜晚降临,等待着小主人将它搂抱起、在睡梦中汲取到安全感。
程桉怔住了。
脸颊慢慢涨红,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误会了贺君酌。
手里的毛巾被他一双小手搅得有些乱糟糟,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将它轻轻拿走。
“我去晾上,你先睡觉。”
“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撂下这几句话后,男人的气息从身旁撤离,脚步声缓缓消失在耳畔。
带着种种纷乱的思绪,程桉这晚睡得有些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一群乌泱泱的人群,嘲弄他只是个被包/养的小鸭子,才配不上贺君酌;
一会儿又是男人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后,将他紧紧搂抱住,不让他在冰面上磕碰到一点。
最后梦境一阵变化,又变成了他想象中男人指着新搬进来的大床一脸冷酷地对他说:
“看到了没,今晚收留你最后一晚,明天你就和这张床一起原地消失,别想再踏进我家大门一步。”
……
睡梦中的程桉手脚猛地挣动了下,他死死地抱紧怀里的小布偶狗,唇角颤动,泄出一阵惊惶的梦呓。
“嗯…不要……”
“不要……”
另一张床上的贺君酌听见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他本以为再装一张床在卧室,让程桉和自己分开睡,便可以避免出现那晚被睡姿不好、到处乱拱的少年撩拨到彻夜难眠的境遇。
可今晚孤身一人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了热烘烘的少年后,贺君酌依然是辗转反侧久久没能入睡。
少年对他的影响,比贺君酌想象中更大,几乎是早已在无形中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仅仅是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彼此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气、聆听着对方快要入睡时愈发趋向平缓的呼吸……他都觉得身上有些说不出口的燥热。
贺君酌抬起手腕,在黑暗中静静地解开了那枚扣得最高的纽扣。
说来可笑,明明今晚不会再有人睡到意识模糊钻进怀中,他却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过早地将纽扣扣紧,仿佛这样就可以延缓自己防线溃塌的速度一般。
就在贺君酌再次闭上眼睛,想要强制自己入睡之时,他忽然听见对面那张床上的程桉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不要……”
少年像是梦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带着哭腔的嗓音忽然打破了室内的安宁。
贺君酌凝起眉心,起身走到少年床前。
刚刚给程桉掖好被胡乱蹬开的被角,下一秒他便忽然听到少年嗓音又黏糊又委屈地说着梦话。
“贺君酌……”
“不要,不要赶我走……”
男人握着被子的大手忽然握紧。
贺君酌借着月光凝望着少年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轻轻开口:“假期快结束了。”
“不想走么。”
“不想,不想走,想和贺君酌呆在一起……”
白天里没有主动喊出口的全名,就这样从少年口中清晰喊出。
贺君酌身形微微一顿。
终于明白少年今晚那些别扭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他,此刻有些无奈。
为少年言语吞吐间藏不住的不安,也为自己终于无法再遮掩下去的心意。
贺君酌望着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像是自嘲般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