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沅声回头,是两名非常年轻的女孩,亚洲面孔。
其中一位率先腼腆地开口,讲的是华语,向他问好,先友善地确认他是不是华人,又问是不是单身。
江沅声抬手露出戒指,微笑地表示自己已婚。
“哦!”女孩失落地长叹一声,同伴晃了晃她的手,用岛国语催促女孩,让她‘愿赌服输’。
江沅声耐心地等待,见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子,献宝般地殷切捧给他:
“虽然有缘无分,但今天是七夕节,我们制作了一些手工饰品,送给你!”
心意不好辜负,江沅声试图婉拒。摆渡车却恰好靠站停下,女孩将盒子塞到他怀里,拉着同伴匆促跳下车。
他甚至来不及道谢。
列车再次启动,江沅声打开盒子,是只中式复古的流苏耳坠。
心生好奇,他从盒中取出来,胭红色的丝绺垂落,在沉香木珠下簌簌晃动,典雅漂亮。
江沅声眯眼,静看几秒,忽而想到什么,勾唇笑了笑。
半小时后。
fin总驻的商务楼,总秘kim现身,带领江沅声上电梯,提前吩咐生活助理准备茶咖,一边周到地解释:
“实在抱歉,公司近来在推进多个大型cpo项目,chio先生大概很晚才能结束工作,麻烦您在休息区等候。”
“好的,没关系。”江沅声颔首,又想了想,“他吃过晚餐了么?”
kim摇头:“没有,会议是在十点开始,时间原因,不含中场休息。”
那就是说,连带午餐也错过了。江沅声眉心微澜,抿了抿唇,没再继续问什么。
电梯到达顶楼,二人绕步进入休息区。
温热的咖啡送到桌边,kim临走前,江沅声向她低声嘱咐了几句,挥挥手告别。
自动门合上。
kim抬步往会议区走,中途,恰巧遇到vincent从茶水间走出来。
vincent唇边衔着电子烟,外套搭在腕边,只穿了件宝蓝色的尖领衬,领口处微乱,眉眼间满是倦意。
注意到kim走来时的方向,vincent随口问:“有客人?”
kim点点头:“是的,来找chio先生。”
vincent很快猜出了什么,颇为诧异地挑眉:“今天结束要到很晚,和他解释过了么?”
“已经解释过,但他表示不介意,愿意等。”
“还真是执着啊。”vincent搓了下手指,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你们华人都有这样的品质么?”
kim抬眸,拂开耳畔碎发,弯唇对他笑了下:“或许。您也想试试?”
vincent夸张地蹦出一串“no”,抗拒道:“我可不要,自从结婚后,我们的ceo就从workaholic变成over workaholic,这简直疯狂!”
“怎么会呢,”kim忍俊不禁,“我记得温克日报的那篇采访中说,婚后的chio先生拥有‘husbandliness’气质,魅力大增。”
vincent差点被吓掉眉毛,摆了个投降手势。二人结束话题,收敛笑容,一起进了会议区。
入夜。
长达十小时的会议结束,筋疲力尽的高管们从顶楼离开,商务楼灯光逐层熄灭。
首席位置旁,kim依照惯例,与上司核对明日行程。
逐条确认完毕,下属却并无离开的意思。商沉釉抬眸,眼底郁色极沉地睨她一眼,淡漠道:“还有事?”
kim迟疑地顿住,余光瞥向休息区方向,欲言又止。
商沉釉耐心告罄,面无表情地伸指扶额,阖眸倚在办公椅上小憩。
见状,kim唯有识趣地作罢,踩着高跟鞋离开。片刻后,门自动合上,偌大的会议厅恢复寂静,再无嘈杂。
直到几分钟后,寂静被打破,后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shardpt,”青年人嗓音柔和,带着天生的独特韵调,“既然累了,怎么不回家?”
商沉釉蓦然一滞,下意识抬首,却被双手覆上眼睑,压制了动作。
“乖。”江沅声俯近他,附耳低语,“抱一会。”
灰眸低敛下,睫毛微颤了颤。商沉釉被压着额发,圈进温软的怀抱里,呼吸加促,驯顺地不再反抗。
“嗯。”江沅声低低地笑,奖励般地道,“小狗真听话。”
得到安抚,怀里的人沉默下去,仿佛历经寒冬、重回洞穴的大型犬,克制又眷渴地抵眉蹭了下。
“抱歉……”商沉釉习惯了主动认错,“让你久等了么。”
“没关系。”江沅声觉得他太可爱,忍不住揉了揉耳尾,“反正很快就会报复回来。”
手指随动作挪开,商沉釉失去约束,慢慢仰头。视线映入笑容,他的声声近在咫尺,一束流苏晃在下颌边缘,衬着那张漂亮的脸蛋。
“另外,今天正好是七夕。”
江沅声与他解释,桃花眼弯着,在夜色下更显潋滟:“简单来讲,是属于华国的情人节。”
那笑容太灿烂,重叠无数白日梦,商沉釉晃了神,灰瞳失焦,像是罕见发生卡顿的机器,无法接收信号。
“哎?”江沅声笑着歪过头,戳戳他,“怎么回事,没电了吗?”
将那惹人的手攥住,商沉釉不应那句玩笑。他轻一蹙眉,眼底阴霾更深,低声问:“你说‘报复’,是在指什么?”
“啊……”
江沅声眨眨眼,有点意外他的敏锐,索性直接坦白:“我下周要出差,至少十天。”
闻言,钳在他腕上的手倏地绷紧,骨节也泛青。商沉釉仄眉,瞳中的光又黯了几分,面庞染上失意的苍白。
“不可以生气哦。”江沅声欺近,笑眯眯地及时警告道。
手腕被抽走,商沉釉颓然卸了力,垂下眸,面无表情地不再说话。
见他一副不堪欺负的压抑状态,江沅声愈发心生恶劣,得寸进尺地又道:“也不准不理人。”
“江沅声。”商沉釉轻叹了口气,情绪濒临溃堤却不敢发作,忍得眼尾也晕开红,格外可怜。
“我听着呢,想说什么?”
江沅声笑着吻了下那处眼尾,哄骗小狗般抚过下巴:“时间已经很晚了,先回家吧。”
*
一周后。
不知是否因七夕那天惹得太狠,等江沅声忙完一系列课业,才忽然惊觉,商沉釉已连续几日不见踪影。
直到登机,江沅声目睹前排一对夫妻乘客手挽手,终于感到心虚。
因为患上轻微感冒,他此刻戴了副黑色棉布口罩,又缠着几圈厚厚的围巾,导致讲话并不方便。
退而求其次,趁着信号未断,江沅声快速捧起手机打字,尽量言语诚恳:“我出发啦,落地后立刻给你打电话:)”
很可惜,消息框里静默如初,某柚子似乎并不在线。
江沅声悻然地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睫,百无聊赖地仰靠向座椅。
不久,飞机向东起飞,将他带往地球彼端的华国南方,降落在苏市。
这次设计展的地点,就定在苏市陵城。
由于规模浩大,又是南洲大学牵头筹办,因此其中大小项目千头万绪,无不需要团队成员们亲力亲为。
年过半百的老教授,带着十余名建筑系研究生,勘验、审图、定方案,接连忙碌了三天,几乎片刻不歇。
期间但凡得空,江沅声就会跑到角落里,给列表置顶拨电话。
体力透支到极限,意料之内地,江沅声感冒加重,嗓音几乎哑得没法听。
每段电话到了最后,都以长久的沉默告终。
熬到第四天,任务告一段落,江沅声已经病至发烧。晕倒之际,他被一位细心的研究生师姐发现,送去医院急诊挂点滴。
恢复意识是在七小时后,江沅声蜷坐在输液室里,手机显示出数十通未接来电,屏幕红到刺眼。
江沅声难得有点慌,咬了咬唇,却没力气及时打电话解释,于是尝试发文字消息,蒙混过关。
刚打出一句‘手机没电’,视野里,忽然映入熟悉的重跟皮鞋。
“骗子。”
来人风尘仆仆,居高临下,浑身冷冽寒气,一双灰眸充斥血丝,眸底盈满阴郁戾气,盯着他,恨不得生吞了他。
江沅声仰着张失去血色的脸,艰涩地一咽喉咙,万分愧疚地露出笑容,像是犯错时被抓包的孩子。
不过眨眼,他被对方的影子淹没了身形,狠狠抱住。
“江沅声。”商沉釉似比他还病重,呼与吸都烫得骇人,“再消失一次,不如直接杀了我。”
没办法讲话,江沅声伸手,拍拍埋在肩上的脑袋,安抚地揉几下。
输液室人声嘈杂,病患家属来来往往,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按照过往,算得上商沉釉到过的最差环境。
可奇异的是,就在此处,他的心跳从极度狂躁的频率中,一点一点,趋于平和。
“柚子哥哥,”江沅声靠着他,用低弱的气流与他瓮声耳语,“对不起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或许是在这一刻,烧热褪去,江沅声终于可以清晰感知,怀里的这个人,是真的很爱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