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灰眸在跳动的烛光下定住,瞳光涣散,chio丧失了活人生气,眼睑也不眨,终于他翕动双唇,无声屈从道:we confess to the lord 【我向神忏悔2】
  “表现尚可,再接再厉。”华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施舍般地道:
  “既然如此,我就如实告诉您吧——依照现场痕迹,您曾在废墟下一度重伤濒死。为了挽救您,另一人多次割脉放血喂给您,以减缓您的脱水症状。所以最终,他的下场当然是……失血而亡。”
  不……chio无声颤抖,再一次剧烈战栗起来。
  他发不出话音,满面透着苍白,牙齿与喉咙均在抽搐,活像是生命垂危却仍不肯瞑目的鬼,生性嗜血却被人捏住了致命弱点。
  华森观察他的反应,似乎找到了趣味,他又说:
  “我可没有说谎,当时救援队为便于交代后事,施救途中特意留存了高清录像,而我亲眼看过那段录像。”
  “真令人扼腕,皮囊漂亮的东方男孩,死状却极其凄惨,尸体干瘪得像是……嗯,一具空壳。”
  说完,华森悠然站直,翻转手指画下十字,微笑告礼道:“请主原谅,我无意悖逆仁慈指引的教条——因为关于‘失血而亡’的景象,于这名罪徒而言,并不陌生,所以也不算坏话。”
  华森怪腔怪调地‘表演’完,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厌憎,扭曲而刻薄地笑道:
  “神说,太阳底下无新事,这名罪徒亲眼目睹,当年他那位‘早逝’的母亲,也是如此受他牵连,流尽血液,枯竭惨死。”
  “shardpt.”
  华森一袭神父袍,背后是高大的“主”之塑像,衬他矗立在灯影里高大到不可逾越,似就地化身为掌控惩罚的神使乌利尔,手执审判之轮,落下判决:
  “你的父亲已经将你交给我,故将由我洗涤你的灵魂,因此现在开始,你须在此禁闭七日。”
  “你该认罪受惩,诚心忏悔。”
  话落的瞬间,幻觉顷刻坍塌。
  十四年前,彼时的少年chio身形碎散,一双燃烧成烬的灰眸黯淡褪色,被践踏了尊严,失散在死寂的忏悔室里。
  十四年后,商沉釉混乱地拼凑补全了海啸事件里的‘chio’视角,吐字越来越轻,句子已支离破碎。
  曾是那样矜冷傲慢的人,此刻却颓败无比、可怜至极地在虔诚地自罪自责,不断低吟旧时的祷词,以向神忏悔:
  “此后,神说我于往昔持罪深重,罪无容恕,死后魂灵不可上天堂,而该堕地狱,永遭烈火炽烤。”
  “神说罪徒不可超脱,因此我皈依认罪,留存疤痕定心立志,请神准允我为死者安魂。”
  “神不肯应允,故我祷求失败……从此废墟是空的,海底是空的,邮轮航行速度太慢,世人证明cherry已死,他死了……
  “……神由此降下罚,判处我永失所爱……再也无法寻回我的声声……声声。”
  语毕,灵魂终于解脱,商沉釉再次发笑,喉中的哭腔压抑成了凄厉悲鸣。
  他恍若骨血已烂,灵魂悬空,身躯腐朽多年,残损的唇舌徒留虚假知觉,正在徒劳抖落着笑声。
  很快地,吐真剂挥发完毕,神智脱离了药效控制,商沉釉的大脑停摆,心悸怔忪很久,脉搏频率渐渐转为平缓。
  从下一秒之后,他不再那样古怪地笑了,而是彻底沉默,好似被绝望倾轧,被埋葬在忏悔词下。
  第26章 26 下次还敢
  忏悔到此为止。
  江沅声低头,拥紧他失而复得的爱人,看着商沉釉凋敝在他怀里。
  画家再也触碰不到曾经的chio。
  那柄叫作“谎言”的长剑,已从chio的疤痕里生劈过去,血淋淋地将灵魂绞杀殆尽。
  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江沅声失语,哪怕现在是真相揭开的关键时刻,他本该追问chio的母亲遭遇过什么,进一步揭开过往。
  可是够了,已经够了,他彻底心软了,因为当年过往的轮廓,已经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遭遇海啸被困,致使chio当即产生了自我防御机制,醒来后丧失了受困于废墟期间的记忆。
  因此那时,华森借机欺骗他,以忏悔为名告知他‘江沅声已经失血而亡’,勾起chio在此前丧母时留下的精神创伤。
  从此,chio落入自我割裂的深渊,反复产生‘不愿承认’和‘被迫承认’的两种矛盾心理。
  不愿承认,是指chio不相信华森的说辞,宁愿去相信死亡证明,而证明中的那场海难设定在海啸三日后,后来正因如此,chio才会定期出海搜寻沉船残骸。
  而被迫承认,则是指chio虽不信任华森,却因精神创伤逐步侵蚀他的理智,潜移默化地承认了‘画家已死’。所以在重逢后,他认定‘沈尤澜’只是赝品。
  如此不断摇摆,导致chio印象里的画家在生与死之间不停徘徊,chio的灵魂也就一次次随之撕扯。
  最终,谎言作为‘第一片雪花’,逐步引发了一场横亘十余年的雪崩,痛苦日渐倾轧,活活逼疯了那名叫chio的少年。
  十年后,他彻底扭曲了原本人格,成为冷血傲慢的青年商先生。甚至于不久前在吐真剂作用下,他本人也承认疯了的不是cherry,而是他自己。
  自始至终,真正的受害者实则有两人。当画家借神使塑像思念爱人时,他的爱人也在陪着他,在自我忏悔里,死过千万次。
  终于,终于。江沅声终于厘清了一切。
  他想倘若世上真有神,那么此神该何其恶劣,逼迫他们参演了一场跨越十余年的恶作剧。
  此时此刻,记忆将chio的新伤旧疤一并撕开,露出血淋淋的豁口。
  江沅声想问些什么,话语却哑到干涩,只好徒劳地想:
  哥哥,南望舒迫害我,是因为她厌恶所谓‘同性i孽缘’,更是因为我辜负了她的期待。
  可是华森他又凭什么?
  十余年后的今天,在我生病时,你甚至还会请他出诊。他早已取得了你的信任,那他当年凭什么欺骗你?
  未能出声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周遭死寂,痛苦撕扯心脏。江沅声将唇抿紧,将牙咬死,可最终他忍无可忍,恨声说:
  “chio,你说你疯了,可我觉得不对,实际而言你是傻透了。”
  他脸色惨白,却偏要色厉内荏地凶狠低骂:
  “华森让你忏悔你就照做,所以关于你留下道疤的原因,你全都忘了……对么?”
  他顿了几秒,得不到回应,尾音难压颤抖:“海啸时的废墟下,我们依靠彼此才得以存活,现在你却说忏悔,忏悔什么?难道我不是活人?”
  他咄咄逼人,实则在拼命唤醒他的爱人。然而忏悔完毕的chio,依旧深陷痛苦难以挣脱。
  商沉釉眼瞳涣散,抬眸,哑声低喃:“……可是忏悔……是唯一有效的……”
  “有效?才怪吧。”
  江沅声打断他,压下哽咽,扯起难堪的笑,声音更颤得厉害:
  “华森作为精神科医师,利用你的精神创伤误导你,这算哪个层次的有效?欺骗手法的有效么?”
  或许是他太凶,商沉釉不再答话,瞳光失焦,恍若真正已死。
  笨死了。江沅声想。我的chio笨死了,世界上有谁比他更容易上当?
  江沅声在心底暗骂,笑却渐成凄凉哀色。在崩溃的前一秒,他赫然欺近,凶狠咬上商沉釉的唇。
  撬开唇瓣,肆意驱舌,商沉釉吃痛要瑟缩,被他以齿钉死上颚,逃无可逃接受啃吮。
  “嗯!”chio吃痛闷哼,却无法回避。江沅声吻得更疯,将他呼吸与吞i咽的权利通通剥夺。
  很快,痛意加剧,商沉釉的那双灰眸随之半睁,不含神采地望向他,又无波无澜地滞涩低敛,重归黯淡。
  好可爱,chio,你最最可爱了。
  江沅声痴迷地望他,眼中充斥爱到成瘾的病态,疯魔似的哑声说:
  “商沉釉,你毁了我那么多年,未来无论如何,你必须属于我。”
  尾字笑声掺入哭腔,眼底喜哀难辨。
  “你伤害过我,但没关系,我愿意接纳你,哪怕我并不想原谅。”
  江沅声越过时空,吻了吻忏悔下的爱人,他说:“接纳的意思是,哪怕你再次伤害我,都无法令我动摇。”
  他甚至狂妄地想,‘江沅声’的死过那么多次,海啸、冤案、跳海,哪次不够致命?而绕是如此,他仍存活至今。
  由神到众生,至亲至爱,甚至连他本人在病重时,都曾狠狠伤害过他,却都不曾真正地打败过他。
  “商沉釉,你看,你曾向神忏悔,而神却没有怜悯心,那今后你就不必再信神——你不如信我。”
  江沅声一双黑瞳灼灼,话语字字猖獗,离经叛道:
  “既然误会我是死者,那除我以外谁都没资格赦免你,不如你皈依我,我教你重新学会爱,好不好?”
  满口无谓的疯话,江沅声显然是疯到了极点,可偏偏眸中尽是清醒的笃定,他笑盈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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