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这一刹那,萧云徊才觉得齐昭真正呈现出他本来年龄该有的状态。
齐昭与青年一阵亲热后,搂住他的胳膊回头对袁恒宇和萧云徊介绍:“这是徐文泽,是我男朋友。”
接着,他向徐文泽介绍萧云徊和袁恒宇,还不忘强调一句,袁恒宇和徐文泽是校友关系。
徐文泽看起来也十分友善:“谢谢你们照顾齐昭,他说在繁星工作很开心。”
第86章
徐文泽接到齐昭后,两人就和袁恒宇与萧云徊告别。
萧云徊见徐文泽也只搭乘滴滴来接,提出想送他们回家,却见齐昭悄悄给徐文泽使眼色。
“我俩还想去一趟县中心广场,恒宇赶着回南京,你就别送我们了。”
齐昭笑盈盈回绝萧云徊的好意,徐文泽似乎也很有默契,立马在一旁附和,可见平日对齐昭有多宠。
萧云徊和袁恒宇于是目送徐文泽和齐昭离开,再度陷入漫长的沉默。
虽说年后二人一直以各种姿势花式见到对方,但分手后,真正这样夜深人静时单独相处,除了过年在萧云徊的满血回复乐园聊天,还是头一遭。
“那我们……现在开车去汽车站?”萧云徊问袁恒宇。
“好。”还好袁恒宇没有拒绝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人总难免对幸福心生向往。
别过齐昭和他男友许久,萧云徊不住开始回想,齐昭说他在上一段恋爱里死去活来从而不破不立,他男友徐文泽在与父母长期的周旋中终成自我,而不论玉石俱焚还是和平演进,无人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分明,他们在一起,仿佛拥有全世界,仿佛拥抱全世界。
人真的可以那么无忧无惧地活着吗?萧云徊在内心问自己。
“你在想什么?”坐在副驾驶的袁恒宇,打破萧云徊的沉思。
“……”
萧云徊被袁恒宇问出此题,突然百感交集。
他想起他们在星港最高级酒店的套房缠绵过后,他问袁恒宇,如何让家人得以解脱于经年累月的风言风语,袁恒宇笨拙而认真地为他描绘未来,说:“这是我想出的第一种方案”。
他想起袁恒宇泰然处之将他们是恋人的事公布,在每一个场合毫不在意地与他牵手与亲吻。
他想起淡漠的袁恒宇曾给他的炽烈的爱,如此温暖,如此丰满而无残缺。
“很多,很多。”萧云徊回复。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有万千句话想讲给袁恒宇听。
袁恒宇不再开口,或许也陷入某段久远的时光。
车窗玻璃上,映照的路灯向后飞驰,车内仿佛空气静止,车外时间匆匆流逝。
汽车站不远,驱车十分钟就到达。
萧云徊一边张望车外寻一个地方停车,一边侧目在车内看时间,离汽车站关站还有二十分钟,绰绰有余。
他的脚渐渐松开油门,转换到刹车。
“在这里停就可以了。”袁恒宇看见萧云徊的停车姿态,作势转身要解安全带,再把双肩包背好。
下一秒钟,萧云徊倒转车头,一脚油门重新上路。
袁恒宇的安全带尚未解开,他不知萧云徊此番操作所为何意,只很疑惑回头望向萧云徊,问:“这是要去哪里?”
“我直接送你回学校吧。”萧云徊说着,打开支架上的手机导航,口头输入n大地址。
袁恒宇第一时间没有评价,停了片刻,他说:“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明天不去学校,刚好后天去繁星上班。”
“你明天不用去实验室吗?”萧云徊问,他想起沈正一之前说过的,袁恒宇实验室那个不好对付的大师兄。
“本来打算去,但一次不去没关系。”
长大的袁恒宇虽然学会为了喜欢的人隐藏部分自己的心情,但仍然不喜欢说谎:“开车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太晚了,我不想你辛苦。”
“没关系。”
萧云徊目视前方,注意力却不可遏制一直集中在右边的袁恒宇身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也许是齐昭和徐文泽给了他勇气。
他只想和袁恒宇再这样单独待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不对,其实他有太多话想对他说。
包括2020年的春节他坐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韩采蓉的床边,昏昏沉看刺眼闪烁的白炽灯光、听身边不绝于耳的痛苦声音,他有多无助。
同年春日降至,他好似停在寒冬,每夜思及从此人生再无袁恒宇陪伴左右,他有多孤单。
在樱津做志愿者看众志成城、看生离死别,看人们在寻常的安逸生活里无法想象的艰难和忧患,他有多想不顾一切奔到袁恒宇身边,任性地告诉他人生只此一次,我不能没有你。
而后回到星港大病一场,他在医院半梦半醒间,多少次看见袁恒宇,他在病床前握住他的手,那么熟悉,那么具体,那么触手可及。
太多情绪,无从说起。
太多过去,无可追溯。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汽车开到一个红灯路口,萧云徊暂时停车,余光瞥一眼袁恒宇,对方似乎也在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萧云徊忆起往昔,突然忍俊不禁。
这一声轻笑无疑引起了袁恒宇的注意,于是他问:“你为什么笑?”
这时,绿灯亮起。
萧云徊一边启动油门,一边飞速转头对袁恒宇说:“我想起,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只要上车就立马带上耳机听英语,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也不管周围是不是还有人、场面是不是还需要照顾。”
萧云徊停顿一下,嘴角上扬,颇带些宠溺意味:“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你有多让人恨得牙痒痒。”
袁恒宇也微微一笑,好像总算懂得自己当年有多我行我素,但他还是问:“你为什么恨得牙痒痒?”
“……”
这个问题可把萧云徊难住了。
他想,他总不能说,恨你不解风情、恨你不通七情六欲,恨你美男萧云徊当前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他陷入思考,在脑海里的中译中系统转换良久,方才回答:“恨你不解风情,恨你不通七情六欲,恨你美男萧云徊当前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如此坦诚的玩笑,无人知晓夹杂多少真心在其中,于是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车内的空气都莫名寂寞起来。
为免太过冷清,萧云徊熟悉地点开他惯常听的流行歌曲怀旧电台,里面正在放一首莫文蔚的《爱情》。
四分钟时间,缠绵悱恻的旋律,柔软有经历的嗓音,吉他与钢琴,小二度到四度的音程跳跃,一段一段在闪亮的车灯下被碾压而过的昏暗公路,在这无境的夜色和有尽头的夜晚。
萧云徊和袁恒宇,无人再开口,静静听完这首歌。
车终于从高速下匝道进入市区,意味着二人即将分别。
依然是漫长的无言,而后,导航指示已经抵达n大前倒数第二个红灯时,萧云徊暂停车辆等绿灯,他转头想对袁恒宇说点什么,突然间:
袁恒宇:“我……”
萧云徊:“我……”
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有话要讲。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
“你先说。”萧云徊让着袁恒宇。
袁恒宇却执意:“你先说。”
“那我可说了啊。”萧云徊一边启动车辆穿过绿灯,一边示意袁恒宇做好准备。
“嗯。”袁恒宇回。
“小宇,我当时,真的很难过。”
“哪个当时?”
“2020年,我们分隔两地,却因为隔离无法见面的那个当时。”
“哦,是你和我分手的时候。”
“……”
袁恒宇这小子倔强起来,简直六亲不认,何况还有先天优势。
时至今日,萧云徊还是拿这样的他一点办法没有。
可这一刻他太想告诉他:“也许现在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了,也许你会觉得我马后炮……”
汽车终于开过星港到n大的最后一个路口,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绿灯,所以他们不需要等在这路口,也再没有半分钟的时间。
萧云徊瞄一眼车速表,发现时速早已降至最低。
他接着说:“如果现在的我,能知道后来的故事会这样发展,会知道结局之外可能还有结局,我一定会告诉当年的那个我,给我死死地逮住袁恒宇这个臭小子,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袁恒宇只有一个。”
第一时间,袁恒宇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车也在此时如期抵达n大校门口,夜已经深,只偶有几个晚归的学生匆匆忙跑回学校。
许久,袁恒宇终于一个转身,解开安全带,同时他说:“谢谢。”
倘若是刚认识那会儿袁恒宇说谢谢,萧云徊会以为他正通过自己的颅内数据库进行场景判断,然后不痛不痒与现实世界作交流。
可现在的袁恒宇说谢谢,萧云徊明白,他真正懂得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