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萧云徊始料未及袁恒宇会回答萧星星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题,更参不透这三个字的答案,究竟如何意味深长。
萧星星和杨童两个起哄的似乎也同样迷惑,二人一时语塞在原地。
不得不说,对比从前,袁恒宇变得更会察言观色了,他于是进一步阐释:“书上写,有缘分的人总会相遇。所以我会做好准备,等他出现。”
说话时,袁恒宇前半句看向萧星星,可是最后那句,从萧云徊假装失焦的眼角余光窥探,他分明转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萧云徊不免揣测,袁恒宇究竟是平等地眼神照顾到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意有所指地将关键句子……落在了关键处?
萧云徊也忍不住琢磨,他说的“做好准备”,是什么准备呢?他说等的那个“他”,究竟是薛定谔的人,还是……?
可惜无人能知晓。
适逢此刻,袁恒宇的手机响起,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iphone xr max,一通行云流水收发信息,随后对杨童说:“于冠朝让我们今天下午回去。”
杨童听见“于冠朝”三字,肉眼可见变成一颗泄了气的皮球,凄凄惨惨问袁恒宇:“师兄,你不会打算听他的话吧?这年还没过完呢?”
袁恒宇手掌翻覆间,大概是回完了信息,又将手机装回口袋,对杨童说:“我说不回去,现在是公共假期。不用理他。”
杨童这才一副得救模样感谢上苍,大夸特夸袁恒宇:“我的伟大师兄,我的男神师兄,你就是我最酷的师兄!”
萧云徊从袁恒宇和杨童的聊天内容推断,于冠朝大致就是沈正一口中袁恒宇那个不做人的大师兄。看见袁恒宇这小子在压迫下依然好好做事,且脊梁骨笔直,萧云徊甚感欣慰。
让他真正意外的,是袁恒宇手中那台久违的iphone xr max竟然崭新。
那是2018年11月10日,袁恒宇20岁生日时他给他买的礼物。
那时他们还拮据,他也朦朦胧胧不知如何自处对袁恒宇的感情,历经几番天人交战犹豫不决才艰难送出。
那时袁恒宇说,他会好好使用。
他的确在好好使用,而且一用就是三年多。
萧云徊只觉恍恍惚惚,明明茶该越喝越醒,可眼前旧物故人新情境,这些神奇的时空交错,当真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第76章
寒假过后的第一个星期,袁恒宇所在的实验室迎来第一次组会。
每月一次的组会,全实验室的硕士博士生博后,通常分为两种极端态度。
卷生卷死者如于冠朝,将其视为每月一次的角斗场,用以展示自我内卷程度并窥探他人内卷程度,方便调整内卷方向与机制。
贪生怕死者如杨童,将其视为每月一次的凌迟场,有本事在三分钟内讲完自己一月所得绝对不拖五分钟,并熟练地自行划上句号。
当然,例外如袁恒宇,自然属于第三种情况:吃饭睡觉上班打卡,其余一概不关心。
终于,实验室十几号人轮流汇报完寒假所思所想,导师依次做完结论之后,实验室诸位齐刷刷殷切望向导师,等待一句“大家辛苦了”,做好准备走人吃饭。
只听导师突然福至心灵,随口问一句袁恒宇:“上次开会我分派给你的iccv三维风格迁移的文献,你看得怎么样了?”
2022年寒假过后,袁恒宇已经进入研二下学期,完成了开题,开始着手自己的个人研究,他主动找导师沟通问题的次数也慢慢增加。
由于大导师手头横向纵向母子项目较多,平日一对一辅导学生时间几近于无,更何况袁恒宇只是硕士研究生,堪称实验室的底层劳动力。
所以,整个研一期间,除了每月团队例会,他和导师并无其他交道。
尽管如此,他研一一年在实验室可谓起早贪黑。
大学毕业后没过多久,袁恒宇尚在杭州处理一些历史遗留事务,便接到于冠朝的电话。
此前,距离导师通过邮件抄送将袁恒宇介绍给整个团队,仅仅过去一周时间。
接过电话,于冠朝自报家门后开门见山问,袁恒宇最早何时能够到岗做事。
考虑到实验室打工大概率有学生补助,加之一气之下想逃离星港,袁恒宇办好杭州的所有手续,一张火车票两个行李箱,便头也不回驶向南京。
刚到南京,日子并不好过。
由于还不是注册学生,没有宿舍分配,加之袁恒宇多少有些洁癖,他只得在学校附近找一间七天酒店,入住前用酒精细致全房擦拭一遍,才略微有些肉痛地安定下来。
到南京后的第四天,袁恒宇终于在n大的学生宿舍地下室找到一个每月不到三百元的铺位,如此一来,七月八月的住宿总算有了着落。
当天签字交钱搬家,地下室铺位的两月房租加起来,恰好等于他在七天入住的三日费用总和。
开始上班后袁恒宇发现,暑期的工作内容,其中四成归属于导师项目,六成时间在给于冠朝私人打工,补贴更是指望不上,实验室底层廉价劳动力当之无愧。
无奈人生地不熟,只得先摸着石头过河。
于是,成天起早贪黑在实验室等待冠朝派活儿,不像来念硕士,更像在人才市场时刻等待被领走的临时工人。
每日打工披星戴月,睡眠总算比毕业那会儿好上许多。
只是偶尔恍恍惚惚在梦中,忽觉床是软的,蜷在被窝中怀里靠着一具温柔温暖的身体,醒来总有些怅然若失,才顿悟不论在义乌还是杭州,那样舒适的出租屋实非偶然,原来再不可复制。
硕一那年,加入实验室的硕士新生只他一人,理所当然,袁恒宇成为于冠朝最趁手的跑实验工具人。
那时袁恒宇的硕士研究主题尚未确定,于冠朝便将自己的部分工作量分摊至袁恒宇头上,让他重复基础性任务,而自己则解放到其他创造性劳动上去。
一到组会,于冠朝又会将袁恒宇的所有工作量完全归功于自己,并告诫他:“组会上多由我来说,这个实验框架我更为熟悉。你多汇报汇报你的上课和文献阅读进度。”
数次,袁恒宇想申请做独立的研究,却被于冠朝以硕士新生为缘由将计划不断推后,袁恒宇不得不凌晨排队跑实验。
袁恒宇讨厌于冠朝,这是他到n大后不足两个月,得出的结论其一。
这让袁恒宇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早日摆脱于冠朝,做想做的事。
那之后,他白天复现于冠朝指派的内容,晚上跑自己的实验,寻找研究兴趣。
就这样日以继夜,研一熬夜到凌晨已成常态,他总算确立了研究课题,开始博览文献。
在此过程中,他将本科论文修改成小论文寻求发表,第一次求助导师,并得到导师的有效意见。
两个来回下来,在进行了大幅度修改后,他将自己作为一作,导师作为通讯作者进行投稿。
投稿过程较为顺利,两位审稿人一个给的是小修,一个给的是大修,完成后第二轮,直接通过。
直到论文定稿前期刊再次确认作者,袁恒宇竟然发现,他和本硕两位导师的后面,还跟上了于冠朝的名字。
他当场在实验室质问于冠朝,自己的本科毕业论文与他有何相干。
孰料于冠朝大言不惭表示,袁恒宇的实验数据经过了他的指导和实验室的设备,他成为作者其一,本也是实验室的某种传承。
袁恒宇初生牛犊,并不了解复杂的办公室政治和所谓的团队传统,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认定导师是通讯作者,自然与导师相关,便去长信分析小论文上所有数据文献来源,与于冠朝划清界限,并坦荡抄送于冠朝。
导师当时对袁恒宇了解尚浅,仅有几次例会和文章指导的粗浅印象,允诺他会再询问调查。
可不久后见刊结果说明一切——于冠朝的名字仍未被删去。
见到木已成舟,袁恒宇知道顽抗无益,只对于冠朝更为戒备,开始严格记录区分于冠朝的每日分配工作量,与自己的工作内容与数据。
而让导师另眼相看,则是在一年后的某次组会结束,袁恒宇就一个复现数据结果异常问题直接请教,并提出自己尝试调整后,优化的结果。
谁也没料到,正是缘于研一一年超出常人一倍时间的辛勤劳动,竟让导师注意到袁恒宇的学术潜力,他甚至开始直接邮件袁恒宇,与他探讨未来实验室的前瞻方向,建议袁恒宇深耕其中之一。
时间回到2022年寒假过后的第一次组会,众人正欲各自解散奔赴食堂的中午。
工作狂导师在散会时信手拈来问一句袁恒宇,iccv文献复现进度何如,同样工作狂的袁恒宇立即公事公办、严阵以待。
倘若一个对人情世故有所知觉的人,此时必然搪塞一番,三两句话简单概括,留待下次与导师单独开会继续切磋,先吃饭为敬,甚至导师本人恐怕都有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