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能做勇者的人都是有她能力的,杀掉是避免后续危险的唯一方法。’
“可那些勇者也有后人。”
‘不,奥尔辛,他们一定,不止屠杀了勇者。’
海大胖的内容如同闪电劈开黑暗夜空,让奥尔辛感到醍醐灌顶。在屠杀开始的时候,不论是海大胖还是后来赶到的船员,都没有进去屋子查看情况。
而面对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屋里的人不可能没有反应。
‘咱们被关着时,我所感应到的周围还有活人。和藤妖出去寻找斗篷的路上,虽然没有感应,但能确定屋里都很安静。’
安静到没有任何活人活着该有的声音。
斗篷说的屠城是真的。
只不过,是他和那火焰女妖。
这地方没有他们所在世界那么发达的科技,一个城镇的逝去等到被发现可能都是很久以后,更别提是个没有特别多外来人的地方。
二人相通这些事后沉默下来,一时间屋内只有海风吹过的声音。
海大胖彻底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只觉舌干口苦五味杂陈。他不是没早想到,而是没敢面对。
可当着奥尔辛的面,那纷乱如麻的思绪得到勇气开始增长,逼着他直面所有细节。
点和点连成线,线与线汇成面,面再被填上色,就是血淋淋的真相。
他会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对无畏镇上的人没那么大的怨气,如果他没有计算那些海妖值不值得被救,如果他早点动脑思考……
“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放手了。”奥尔辛因抽烟而干哑的声音出现,“我现在,也不想原谅斗篷。”
“不是为了镇民,而是我觉得他在伊布埃尔还想搞这种事情出来。”
奥尔辛听到了甲板被鬃刷刷过的声音,伴随着泡沫破裂和船员的呼吸。
刷拉——刷拉——
像是有什么粗糙的东西正在刮过人类的头皮。
而水桶的水泼过,又如同人血流淌。
最开始从海大胖那里得知对方追逐斗篷的原因时,奥尔辛理解又不理解。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令人钦佩的执着,也有着让人无语的蠢。
一个嫌犯,一个让他离开家乡孤身一人的嫌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斗个你死我活,甚至不在乎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
图什么?图那点微不足道的正义感?
可当无畏镇上的事情发生后,奥尔辛理解了。
有些仇,如同房屋漏水。一天一滴的时候毫不在意,可当它开始一天十滴、一百滴、一千滴——最后变成水流,哗啦啦落下之时,就是把裂缝堵起来,汇集的水还会在那里。
汇集在心里。
海大胖的分析补全了他心中的猜测。斗篷的目标确实是“海之泪”,但他最终的目的,应该是不惜一切手段将海大胖这个追猎者坑死在这个世界。
当对他最熟悉最了解的人死去,在这个世界上的威胁就只剩下世界本身。这里的神也好,妖族也好,人也好,多的是手段去对付。
所以,他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搞垮海大胖,而一次又一次留下海大胖的命,或许是因为斗篷想要遛狗。海大胖的能力和体力会被消耗,补充起来需要大量时间。
而对于斗篷来说,想要恢复巅峰只需要抓几个人喝掉对方的血。一个大部分地方都乱七八糟的世界,每天都会有人莫名其妙死去,没几个人在意。
斗篷和火焰女妖没有对他出手,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根本不觉得他算是威胁。奥尔辛开始反思,自己在遇到海大胖后的每次战斗,他都做了什么呢?
舞刀弄枪?还是大力反抗?
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海大胖的后面,看着那瘦弱的人鱼挡住所有危险。哦,偶尔发号施令一下,让大家知道这个船长还是有用的。
现在,奥尔辛也开始记恨这个斗篷。莫名其妙出现,还做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夺走他喜欢的项链,还夺走了那么多无所谓但存在过的生命。最重要的是,是被屡次伤害的海大胖。
我不是个大善人。奥尔辛想着。可如果那些镇民的死都不能让他感觉到恨,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有谁会帮他出头呢?
“海大胖,告诉我吧,关于那个斗篷的所有事,就像是你当初告诉萨迦的一样。”
奥尔辛掀开了被子,对上湿漉漉的金红眸子,他感觉自己的心里都开始下雨。细密密的雨丝打湿甲板,打湿船帆,打湿所有东西。最后凝聚成一滴又一滴的冰雹,洞穿他的心。
人鱼说过,按照他成人的年龄算,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学生。在属于人鱼的家乡那个世界,十九岁只是成年,还要享受学生的生活,每天的时间被书本、专业和幻想未来占满。
再怎么经过任务和死亡的洗礼,海大胖也没有经历过屠杀。在那个杀一个人一定会追捕判刑的世界,这种事连故事里都鲜少出现。
他的海狗,他的海大胖,他那来自异世界的恋人,在为这个世界的生命哭泣。
“哭吧。”奥尔辛将人裹在被子里,拦着男人的头在怀中,挡起那双被伤悲填满的眼睛,给予对方关怀和自由。
这场雨化作暴雨落下,劈里啪啦击打床铺。闪烁着蓝绿柔光的圆润珠子这次只有稻粒大小,扑簌簌撒的到处都是。
故事里的神总会为人类哭泣,泪水化作天上的雨击碎所有邪恶与算计,带来清风和希望。而现在,异世界的人似乎在替神哭泣,想用那泪珠儿换些祝福与救赎。
奈何,他所求是给自己还是给他人,奥尔辛没能知道答案。
第40章
哭到差点脱水的他被马斯特送来一碗热汤拯救,然后端着碗站在床边看伟大的奥尔辛船长撅腚扫床。小珍珠掉太多也有烦恼。
满满一大碗汤他喝了多久,奥尔辛就扫了多久。见底的时候海大胖都看到奥尔辛头上在冒烟。
他端着碗赶忙凑上前,把最后一口给男人灌下去,没敢说是因为喝不下了。
小珍珠最后全归马斯特,奥尔辛说是感谢他救船宠于脱水的报酬。厨子兴高采烈地走了,跟海大胖说冰仓里的冻肉马上吃完要他做好准备。
奥尔辛坐在床上,瞪着光脚站在旁边的海大胖,气哼哼开口:“怎么没见过你再用过冰的能力?”
‘这个能力,只能冻着玩,做点冰块什么的,最多去冻一下生肉。’海大胖用脚趾抓地,发现自己居然好像有被晒黑。脚踝处和脚面明显有色差。
而男人显然是被他这个能力无语到,眉头微蹙,眼神里写满“你最好是认真的”一类内容。
海大胖咧嘴笑,表示作为鲛人族,好用的能力都有条件。
“你拥有这么多种能力的条件,是没脑子吧。”男人一张嘴就是杠,海大胖忍不住又举起了巴掌打算听个响。
这次没成功,给突然暴起的男人按在床上用鞋底猛拍屁股蛋。男人嘴里嘀嘀咕咕骂了一串,主要内容就是对海大胖丢下他独自行动这件事的打击报复。
‘别打了。’鲛人挣扎求饶,‘我妈都没打过我屁股……’
夜就这么来到船长室里,撕破所有光芒只留下自己的黑暗。而船长室,拥有整艘船最大的床。
鹅绒枕头蓬松柔软,除了被潮湿和海风的咸气充满外没有缺点。被子面儿是上好的天鹅绒,里面垫着不知名的毛,反正外面就是狂风暴雨被窝里也能温暖如春。
海大胖缩在被子里,两个常年冰冷的脚毫无顾忌地杵在奥尔辛大腿中间。也不管他俩现在都光秃秃连裤衩都没穿,愣是迷迷糊糊地往男人怀里挤。
反正什么都发生了。海大胖心想。抱着老子睡觉是他的福气。
伊布埃尔,一个从五百海里外就开始排队进港的牛逼地方。
海大胖再度化身为刘姥姥,扒在艾森弗洛特号的船头雕塑上目瞪口呆看着前方的船队们。无数豪华的、朴素的以及不曾了解过的船都整整齐齐以队为单位,一团一团的等待检查,然后跟着小小的指引船走。
大家都默契没有悬挂任何有关于身份的旗帜,只在桅杆顶部挂着翠绿色的三角旗子。根据奥尔辛的解释,绿色的三角代表接受伊布埃尔的所有规则,并且愿意遵守。
‘不遵守呢?’海大胖好奇。
“会死。”奥尔辛说得认真,眼神没透露出半分虚假。周围的船员们也是频频点头佐证这个说法。
因为什么而死这个问题,饶是海大胖自己都觉得蠢就没敢问出口。
“伊布埃尔有着所有城镇里都没有的执法队伍,成员有人类、巫师、非人类等等,他们具备对不遵守城市规则的所有生命的绝对执法权。你肯定还好奇他们会不会滥杀无辜,这个问题……”奥尔辛露出无辜的眼神看着海大胖。
“谁知道呢。”
他们在海上停了一整天,才来到距离城市三百海里的检查点。一艘客船刷着嫩绿色,漂在水上拥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格。船身上甚至有画可爱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