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谭烟看不下去,端着茶碗喝斥,“着急忙慌的干嘛呢?要死啊,得亏王爷他们走了,这副样子被外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其中一个家仆匆忙扶正了帽子,一根手指颤巍巍指着外面,嚷嚷着说,“不是!不是啊夫人!外边儿有个人——不是,有个妖怪打进来了!那袖子唰啦一扇,隔空掀飞了我们好多护院!”
  “妖怪?”晏安赶紧站了起来,“我们家最近几年没有招惹过什么大妖啊,你看清楚了,那真是个妖怪?”
  那家仆嚎道,“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小人看得那是清清楚楚啊!那妖怪出手的时候有红光到处乱飞,相貌漂亮得不像个真人,很是嚣张的把咱们家门口的石头匾额给打下来了,口口声声说,呃,说什么让庄主滚出去见他。”
  谭烟和晏安赶紧跟了出去。
  苏刹一只脚踩着一个膘肥体壮的护院,岂止是匾额,背后整扇石门都给打成一堆碎石块了。
  他手臂一抖,一张斗大的画卷骨碌碌滚了下来,“这个人有没有到你们这地方来过?”
  谭烟眯眼一看,画像上那不正是晏星河吗。
  她看了一圈被撂得满地乱滚的护院,气疯了,叉腰喊话说,“有没有来过关你屁事!你是什么人,找他想干什么?”
  苏刹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差不等同于默认了,唇角冷冷一勾,“叫晏星河出来见我。”
  谭烟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见那红衣飘飞的煞神踢开了脚底下的人,往剑庄里边儿走了过来,她赶忙喝斥道,“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想见谁就见谁?老娘今天不让你吃顿好打,你怕是不知道‘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信号弹就要引燃。
  一线红光流星般飞了过来,精准的从她手中穿过,刺中了那只指头大小的铁球,像根细长的针一般将它钉在了地砖上。
  苏刹碾了碾脚底下那只四分五裂的匾额,面前这块正是个“晏宅”的晏字。
  他低头看了会儿,淡淡的说,“我跟你们这群人从来就不认识,这次过来也不是奔着大开杀戒来的,只是,我找了三个月才找着一个人的消息,他就被你们藏在这座剑庄里边儿。你们要是识相点儿,乖乖给我传个话,我不伤人,要是敬酒不吃非要吃棍子,那我就一路走一路杀,照样能逼他出来见我,二位不妨自己选。”
  “好狂妄的死妖怪,你当你——”
  谭烟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又要开口骂人,晏安赶紧把她给拦下了。
  天下第一剑周围设有禁制,就像一张倒扣罩住整个庄园的大网,凡是不走正路从高空飞过的,通通都会被拦下来,加持的灵力绝对不弱。
  但是刚才出门的时候,他观察了一下上空,发现那三道禁制全都被人搅了个稀烂。
  面前这人没有带帮手,如果是他自己一手所为,那么实力不容小觑,所谓“一路走一路杀”,可能还真是写实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但对方既然有递台阶的意思,晏安顺势就坡下驴,朝对面一拱手,客客气气的说,“这位小友,实不相瞒,不是我们挡在前面不让你见人,实在是你要找的人,他现在不在我们家里。”
  苏刹顺了顺头发,哼他一声,“你继续编。”
  “……”晏安赶紧解释,“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绝对不是编假话诓你。辛小兄弟他本来的确是住在我们这儿的,但是半个月前,小儿出了趟远门,他跟在车驾里边儿随行,人早就走了啊。你要是不信,烦请进去随便抓一个弟子问问说辞,看看他说的和老夫所言是不是一致。”
  又跑了。
  苏刹眼神一冷,咬了咬牙,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你儿子往什么地方去了?”
  “你管——”
  谭烟一出声,晏安赶紧就把她拉住了,伸手指了指西北某个方向,“小儿听说,这个季节塞北那一带正是秋高气爽牛羊成群,就想着过去看一看风光,辛少侠正是陪着他向北去了。”
  苏刹歪了歪头,看他一会儿,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晏星河在你们这儿住的屋子,是哪一间?”
  晏安松了口气,和谭烟对视一眼,侧过身朝里面伸手,“如果阁下想看的话,这边请。”
  苏刹信步跟了过去,脚踝上三清铃叮当作响。
  经过晏安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头,朝对方微微一笑,“那我就去塞北那边看看,你最好是没有诓我。要是到时候叫我发现人不在那儿,我会折回来,亲手送上一个大礼,叫你们这天下第一剑庄,变成天下第一坟场。”
  晏安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连忙点头,“不敢诓骗阁下。”
  苏刹进去后,他放慢脚步故意落后几步,伸手招来旁边战战兢兢的老管家,“你赶紧安排一匹快马去追阿赐他们,就说咱们家里边儿跑来了一个大魔头,找辛少侠来的。我担心他在塞北找不到人,顺藤摸瓜会追到南海那边儿,叫他们千万小心。”
  第54章
  南海
  时日已临近鲛人王约定的期限,江湖上个各大门派的公子哥儿一路游山玩水的赶路,差不多掐着点进门。
  这两天海岸上往来的客船尤其多,风帆一扯,下饺子似的成片往南海深处飘。
  有消息灵通的船商听到风声,专程在这里打好窝点,这两天忙得快要跑断了腿。
  一艘艘船开出去,一锭锭银子往口袋里装,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高兴得嘴皮儿都合不上,看见有人过来就两腿一撒抢在对家之前,凑上去笑眯眯的拱手,问一句“公子可是要租船?”
  海天一线,千帆竞越。
  一群游鱼跟在大船尾巴后面跑,形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三五个弟子捏了馒头过来,咋咋呼呼的围在船舷旁边撕馒头喂鱼。
  一有吃的丢下去那鱼群就是一阵骚动,不时有几只脑瓜子聪明的蹦出水面,像个抛起来的石子儿似的,隔空叼走一口吃的又钻回去。
  一支箭瞄准了乌压压的窝点,打磨得极为锋利的箭头在日光下折射出粼光。
  祁镜微微眯眼,引而不发,待到那窝点上面一只十分肥美的大鱼冒了头,一跃而上叼住馒头屑,利箭方才穿透海风破空而出——
  这一箭本是十拿九稳,没想到他今天运气不佳,松手的瞬间大船被海浪推得摇晃了一下,那只箭偏开点儿尺寸,擦着大鱼的肚皮飞了过去。
  祁镜眉头一皱,那几个弟子面面相觑,还喂什么鱼啊,馒头一丢,赶紧凑过来替他家少主收拾面子。
  “少主那一箭真是神乎其神啊!我刚刚可看清楚了,准头好得很!要不是这破船突然晃了一下,那鱼现在肯定已经被一箭穿心,开膛破肚,血染南海了呀!”
  “就是就是,我也瞧见了,都怪这不中用的船,打造的时候什么料都给它用最好的,砸下去的银子多得跟那什么似的,结果放水里边儿游走起来,诶,它居然这么不稳!岂有此理!早不晃晚不晃的,偏要在咱们少主射箭的时候晃,真是不识相!”
  “二位说得极是啊,这糟心的破船,且吃我一脚!”
  众弟子夹在里面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祁镜挽着弓箭往身后一背,唇角轻瞥,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众人瞧着他那表情,心里悬着的一口气总算轻飘飘的落了地,谁知此时,大船底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周兄!神射,神射啊!咱们的船晃悠的这么厉害,你都能如履平地一箭一只小鱼,这要是站在平地上纵马骑射,那还不得指哪儿打哪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个都逃不开你手中那只雕花弯弓啊!”
  “快快,都打捞上来,晚间咱们加餐!”
  祁镜刚舒展过来的脸色,一听完这话彻底糊成了一口黑锅,掀开挡在跟前的众人往船舷那儿一站——
  只见他们家雍容华贵的大船前头,一条小船好似游过鲨鱼身旁的小鱼苗那般飘飘摇摇。
  几个身穿不知道哪家校服的弟子站在船尾,打扮配饰看起来很是粗朴,脚边密密麻麻堆了十来只肥鱼,应该都是那位“周兄”射来的战利品。
  为首一个少年将手中弯弓一转,洋洋得意的说,“那有什么,我冀州第一神射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别说现在这点儿小风小浪了,就是深夜风雨交加浪头大如斗,给我一盏风灯一把弓,我照样箭不虚发!”
  “哦?”同伴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这说得也太神乎了,大晚上的海水底下黑得打翻的墨盘子似的,别说射鱼了,伸个手掌进去都要看不见指头,周兄,你吹嘘得太夸张啦!”
  那位周公子臂弯一展,又是一箭射出,蹲在船尾巴上专门等着捞鱼的两个弟子扒拉起来一看,惊喜地说,“哇,这一箭上面串了两只呢!看起来都好鲜肥啊!”
  那神射手笑说,“我们在海上行了已有七日,今日是第八日,我估摸着天黑之间就能到琳琅仙岛。陈兄如果不信,那么今夜安置下来之后你就跟着我架一艘小船出海,且亲眼看看,我这自比究竟是不是在吹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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