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那边,雪青和秦嬷嬷面面相觑,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悄无声息退下。
池宴将手里捧着一束花塞给沈棠宁,扬了扬眉:送你的。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海棠花,微微一怔,唇角弯了弯:为什么要送我花?
他刚坐下,闻言抬起头,想起现如今没有送花的习俗,认真和她解释:值得纪念的日子都可以送花。当然了,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也可以送,想送就送,不一定要有原因。
因为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都值得纪念。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
将花束放到旁边,沈棠宁重新吃起了面,池宴见状讪讪道:这面都坨了,实在难吃就别吃了!
她动作慢条斯理:没有,我觉得还不错。
她晚上还没吃东西,一碗面条吃下去已经饱腹,见池宴眼巴巴盯着她,恍然回神:你还没用膳吧?我让厨房上菜。
不急。池宴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她,有点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沈棠宁没想到他还准备了礼物,接过木盒,她缓缓打开,就被里面炫目的宝石晃了一下眼。
她有几分不敢置信,盯着仔细瞧了瞧,不由陷入沉思。
她不禁有个疑惑,这几种颜色,是怎么能组合到一起的?
沈棠宁觑了眼池宴,见他一副等着被夸的矜傲模样,抿了抿唇昧着良心道:挺别致的,在哪儿买的?
她把店铺名记下来,下回找掌柜理论一番,也不能仗着池宴人傻钱多,就逮着他薅啊!
这得是店里积压的老古董了吧?要不是遇上池宴,还真不一定卖得出去。
池宴极力克制住自己,眼睛朝她那儿瞄,故作淡定:这么简单的东西,还需要买吗?我自己亲手做的。
沈棠宁猝不及防愣了一下,眼神惊怔:你自己做的?
他轻咳一声,全然忘了自己吃过的苦,轻飘飘道:对啊,其实也没什么难度,掌柜都说了,我是她见过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当然,这话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沈棠宁再次低头打量手里的步摇,眼里添了复杂的情绪,难怪前些日子他手上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伤痕。
他本就公务繁忙,早出晚归,也不知是何时挤出的时间
她盯着步摇,簪身光滑,处处可见精细,她甚至能想象池宴耐着性子笨手笨脚认真雕琢的神情。
虽说造型和配色丑了点,却是她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池宴按捺住上扬的唇,故作漫不经心和她讲解:这个是玛瑙,这个是祖母绿,还有这个
他之前也送过她许多首饰,但他还是觉得那些都不够,配不上她。
那什么样的配得上?
他认真想了想,得出结论:
越贵的越好!
很好看。唇角勾起,语气多了真心实意,她将步摇递过去,替我簪上吧。
池宴小心翼翼替她簪好,沈棠宁将他专注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神略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其实,池家也有人是记得她的生辰的。
那人就是池宴。
第209章 岁岁平安
时间太过久远,记忆已经逐渐褪色,沈棠宁性子冷淡,很少将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可如今回想,有些记忆竟然重新生动起来。
那是她嫁到池家后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和池景玉关系依旧非常僵硬,甚至还刚吵过一架。
起因是沈熹微看中了她的嫁妆里的一盏琉璃灯,张口向她讨要。
这样的事未出嫁前也不少见,但凡沈熹微看中了她的什么东西,便向父亲求来,父亲总以她是长姐的名义劝她忍让。
所以那时沈棠宁和沈熹微的关系虽然没那么僵硬,但也算不上亲密,再加上她这人有个毛病,自己的东西不允许旁人沾手,于是就拒绝了。
沈熹微当时没表现出什么,可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池景玉那里,他就不经意提点她:不过一盏灯,她若喜欢给了便是,你身为世子夫人,又不缺这点东西,这般吝啬倒显得小家子气。
沈棠宁心里不痛快极了,他嘴皮子一磕一碰,就做主将她的东西送人,还反过来指责她小家子气?
于是沈棠宁取来那盏琉璃灯,当着他的面砸了个粉碎,迎着他错愕的目光,她红唇勾着笑:世子有所不知,我这人向来霸道,即便是我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绝不能落在他人手里。
可想而知池景玉有多愤怒,一连好几日都没搭理她。
她是早已习惯不痛不痒,侯夫人却很是阴阳怪气了一番,当着下人的面给她冷脸。
沈棠宁遇到池宴的时候,正捧着秦嬷嬷做的长寿面,在凉亭里赏月。
她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出神。
面都坨了。冷不丁冒出这么一道声音,她下意识端正了坐姿抬眼望去,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眸。
迎着她的目光,池宴怀里还抱着酒坛,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姿势,垂着头盯自己的脚尖:大嫂,我不是有意叨扰你。
沈棠宁别开眼:没事,这亭子又不是我一个人能来。
她正欲起身离开,池宴蓦地出声,语气透着几分迟疑:今日是你的生辰么?
她讶异抬眼,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他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她仿佛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怜悯,沈棠宁抿直了唇: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了。
她与池宴的关系说不上热络,只是遇到会打个招呼,都说池宴是个混不吝的,但他在她面前似乎还算守礼,是以她也没什么厌恶排斥。
但这绝不代表她能坦然接受他的怜悯。
大嫂。池宴叫住她,语气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知道个好地方,能看得更远,你想不想去?
沈棠宁眉头一皱,本能想拒绝,她想,池宴大概是喝醉了,平日的他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可对上他那双明亮炙热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不过愣神的功夫,池宴眉梢轻挑,颇有几分得意: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看,他果然是醉了。
短暂的沉默后,沈棠宁隐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你说的好地方,就是房顶?
她果然不该草率地相信他!
池宴挑起唇角,坐的时候还特意离她远了些,好整以暇支着下巴:你就说看得远不远吧?
站久了令人头晕目眩,这屋瓦看起来也不像很结实的样子,沈棠宁只能小心翼翼坐下,坐姿透着僵硬,眼神更是麻木。
她想叫人捞她下去,又怕会引来别人,看见她和池宴在一起,有嘴也说不清。
对着池宴吧,她又张不开口。
见她一动不敢动的模样,他憋着笑故作不解:大嫂,你是不是怕高啊?
不怕。沈棠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为了一时争强好胜搭上自己的安危,着实不该!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这会儿再改口多少有些丢人,她闷闷地低下头,整个人蜷了起来,在心里暗骂:
池宴这个醉鬼,要是她不小心摔下去,八成第二天人都凉了他都没发现,她怎么就信了他的邪?
池宴闷笑一声,不再说话,懒洋洋抱着酒坛往嘴里灌。
缓过了那阵紧张,沈棠宁逐渐适应了这样的高度,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风声阒寂,整座宅院都安静极了,眺目望去,燕京的夜景尽收眼底,星星点点的灯交织成一片绚丽的银河,她一时有些失神。
她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竟不知外头景色这样的动人。
沈棠宁偏头看向池宴,他还挺有分寸,喝醉了也不吵不闹,甚至还知道和她保持距离,沈棠宁心里闪过很多念头:
池宴好像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至少,他从来没对自己不敬,也没做过什么令她讨厌的事。
二弟。池宴闻声看过来,朦胧的醉眼望向她,明亮得惊人。
他这双眼睛,倒是好看。
她卡了卡壳,慢半拍地道: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些。
池宴眯起眼笑了下:行。
听上去就很敷衍,她扯了扯唇,也没说什么,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半晌,他懒散的声音传来:生辰快乐。
她怔了怔。
此后每年,池宴都会在这天恰好碰上她,又恰好送上一句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