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云安盯着他冷哼一声,掉头往里走。
沈棠宁攥紧了手,眸光微微发颤。
旁边传来池宴感慨的声音:我早说过,小舅子稳重了不少,你瞧,即便没有你护在跟前,他也能独当一面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突然有些怀念第一次见沈辞。
他正在四宝斋斗蛐蛐,对方火急火燎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招呼,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池宴只觉得新鲜。
可惜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终究被时间磨平棱角。
沈棠宁是最有体会的,她盯着那个方向良久,嗓音有些哑:他确实长大了。
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闯了祸可怜巴巴找她求情,被父亲打骂第一时间躲在她身后的少年。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阿辞也有在努力追赶她的步伐。
池宴知道她心里滋味儿定然不好受,只能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人总是要长大的,兴许就在一瞬间,这未尝不是对他的历练。
沈棠宁缓慢点头,语气复杂:我知道,他做得很好,我不会冲动的。
说是这么说,但很快她就险些打脸。
又过了会儿功夫,两人从店铺里出来,沈辞的手里又多了几样东西。
云安似乎兴致高昂,漫无目的在街上逛,全然不顾身后的沈辞。
顶着烈日炎炎,云安倒是有人为她撑伞,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汗,走了这么久,甚至没人给他递上一口水,嘴唇干燥起了皮。
沈棠宁和池宴一路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也不敢离得太近。
云安瞥了眼身后的沈辞,眸光暗了暗。
本以为沈辞比他那个姐姐好对付,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比她想象中还沉得住气,她目光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只见云安停下了脚步,沈辞也不明所以跟着停下。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眉头不悦地蹙起:本宫的鞋脏了!
沈辞掠过去一眼,昨夜下了雨,路边有滩积水还没干,路这么宽,有这么多地方能走,她偏偏要去踩那里。
看出她又要作妖,他心里已有几分烦躁。
有侍女连忙上前要为她擦鞋,云安拦住她:不用你来。她慢悠悠看向沈辞,沈小公子,擦个鞋而已,这种小事你应该能做好吧?
沈辞一怔,旋即眼神冷了冷,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她竟要他给她擦鞋?
这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他脸上仍维持着笑意:公主,微臣手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呢。
云安挑了挑眉,颐指气使:你把东西给别人不就行了?
方才一路都没管他,这会儿倒是肯让别人帮忙了。
沈辞心中冷笑不止,对方一路故意找他麻烦他都是能忍则忍,现如今她这般羞辱,但凡有几分血性都忍不了!
臣看公主逛街的兴致不高,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沈辞冷冷扯了扯唇,将手里的一大堆东西塞给旁边的扈从,转身欲走,云安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沈小公子这是终于忍不住了?也好,那本公主回头只能如实向父皇禀明。她话音一转,语气捎上几分玩味,又或者,都说池少夫人向来疼爱弟弟,想来应该愿意代为效劳?
沈辞眼底倏然窜起怒意,猛地转过身:你!
方才云安那样折腾,他心里不耐至极,但顾及她的身份,又是女子,是以一而再再而三忍让。
可沈辞眼下是真的动了怒!
羞辱他也就算了,她竟然想动他阿姐?!
本公主如何?
迎着云安挑衅的眼神,犹如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沈辞眼神一滞迅速冷静下来,心中情绪起伏跌宕:
云安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他要是有个什么不敬,对方这才有理由发作,他不能中了她的套!
沈辞将指节攥得发白,良久突然一笑:不就是擦鞋么,公主且等着。
他上前几步蹲下身来,正欲用手帕擦干那团污渍,云安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佯装为难的语气:
本公主这鞋金贵得很,一般的布料恐会损坏,我瞧你这身料子倒是不错,不如沈小公子用衣袖擦如何?
沈辞的额角青筋攒动:
另一边,沈棠宁瞧见沈辞蹲在云安公主面前,瞳孔猛地一缩,脸色沉了下来:
阿辞他在做什么!
第193章 当街斗殴
隔着太远,沈棠宁听不见那边的谈话,但是两人的动作却是清楚分明。
她居然让阿辞给她擦鞋?她怎么敢这样羞辱他!
她的弟弟自小没吃过什么苦,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
就凭云安她也配?!
眼里骤然酝酿起疾风骤雨,沈棠宁正欲冲过去阻拦,池宴眼疾手快将她拽回来,神色凝重:冷静!
这个时候我还怎么冷静?她蓦地抬起头,眼底因怒火明亮炙热,仿佛要将人灼烧殆尽。
许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抿唇:你看那边。
沈棠宁眼神犹带着冷意,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滞了滞。
不远的地方,一个人站在摊前,有意无意观望着云安和沈辞的方向,他生得面白无须,这样的特征
他是宫里的人?
她眼神一沉。
这样的面部特征,还有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明显是宫里的内监。
池宴眉压得极低,嗓音沉沉:我留意了他许久,见他一直跟着云安,分明是陛下派来的人。
他瞥向沈棠宁,语气不赞同,你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明摆着送上门?一个不好还要搭上自己!而且
他话音一顿,眼神充斥着复杂,相信我,沈辞不会希望在这时候看见你。
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极强,沈辞又是个中翘楚,他会希望姐姐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她这个时候出现,只会让他更难堪。
沈棠宁身形一僵,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
池宴心中百感交集:他既然选择了忍耐,证明他心中自有权衡,他不想一直站在你身后被你保护。
他从前也和棠宁一样,认为小舅子性子不大稳重,但共事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沈辞已经成长了很多。
他姐说的话,他都有听进心里,并且努力做出改变。
池宴叹息一声:阿宁,过度的保护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枷锁?你不是一直希望他能成长吗?
沈棠宁哑然,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
是啊,因为上一世的结局,她一直希望阿辞能够早点长大,承担起男儿的责任,不要重蹈覆辙。
可她未曾想过,成长的代价如此惨烈,她自己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总是给他安排好一切,可她不会每一次都恰好在他身边,过多的保护何尝不是束缚?
沈棠宁没有动作,直勾勾盯着那边的动静,她看着沈辞攥着衣袖卑躬屈膝给云安擦鞋,心中钝痛不已。
她闭了闭眼,心里涌起无限杀意。
云、安。
沈辞擦完了鞋,瞥了眼自己弄脏的衣袖,眼眸一暗,站直身子时已经恢复了面无波澜:公主的鞋好像擦不干净。
绣鞋虽精致却不防水,污水浸了进去自然没那么容易擦干净。
正如有些人,外表瞧着美丽,内里却是一滩烂泥。
沈辞眸光深了深。
云安瞥了眼鞋上的污渍,若换做平时她肯定要大发雷霆,这会儿却嘴角翘起:
一双鞋而已,脏了扔了便是。
但能看到沈棠宁的亲弟弟如此低声下气给她擦鞋,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她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么有趣的事情,从前她很少能在沈棠宁手里讨得了好。
不过他们不是姐弟情深吗?
能折磨她的弟弟好像也不错。
今日就到这里,本公主心情不错,改日再邀沈小公子。目的达成,云安公主心满意足离开。
沈辞望着她上了马车,眸光掠过戾气深深。
她喜欢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缓慢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臂,沈辞瞥了眼四周,慢腾腾往家走去。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还好没让阿姐瞧见今天这一幕,否则丢脸就丢大了。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沈棠宁和池宴下意识隐蔽了身形,她没再往那边看,抿紧了唇沉默得厉害。
池宴瞧见沈辞离开,这才出声提醒:人已经走了。
沈棠宁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