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往日的她过于成熟稳重,一举一动皆要端庄,每走一步更是要深思熟虑,好似肩上背负了很沉的担子。
沈棠宁见他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笑,脸上略有些不自然:笑什么?
池宴站起身来到她面前:夫人累了一天,好好放松一下。
见他绕到自己身后,她身体不由得有些紧绷,却察觉到池宴将手搭在她肩头,紧接着按揉了起来。
沈棠宁怔了怔,下意识按住他,微微偏头:你这是做什么?
她已经卸了钗环,没戴耳坠,白皙的耳垂染着淡淡的粉,好似白雪上的一抹胭脂。
池宴哼笑一声:给你按按肩,你紧张什么?
方才他就瞧见她时不时揉揉后颈,应是这几日忙着店铺开张的事,过度劳累。
沈棠宁眼睫颤了颤,本能觉得不太合适:这样的事用不着麻烦你。
麻烦?他的嗓音低沉喑哑,不似以往轻佻,沈棠宁,我们是夫妻,你总是和我客气什么?
她嘴唇动了动,眸光似有困惑:可你这样,传了出去让外人知晓,我会遭人非议。
从古至今,只有妻子服侍夫君,她还没见过哪家是夫君伺候妻子。
就像举案齐眉,褒奖女子对夫婿的敬重,可她不觉得这是什么美好的词。
妻子给夫君送饭时将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却成为了夫妻感情和睦的象征。
这是恩爱吗?
沈棠宁从不觉得,她更觉得像是对女子的规训,让她们以此自我标榜,从而深深地束缚在这样的条条框框下。
虽说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不对,但大家似乎都是这样的
池宴动作没停,轻嗤一声: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干别人什么事?既为夫妻,理应相互扶持,你来我往方能长久,若只是一味的付出,再浓的感情也得淡。
沈棠宁听罢若有所思,池宴的说法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池宴说完便有点尴尬,这样的话会不会过于腻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只见她沉思良久,然后一本正经开口:好,那你给我按完,我再给你按。
噗嗤
池宴没憋住,他实在没想到她纠结半天竟然是在想这个。
沈棠宁面颊泛起薄红:不是说你来我往么?你又笑什么?
池宴暗道,说她是小古板还真没错,如此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
你来我往也不是斤斤计较,如果事事都要计较得失,那不是夫妻,那是生意伙伴。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沈棠宁抿抿唇,暗暗在心里记下。
*
连着几天,桃花坞的生意都不错,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
眼见着逐渐步入正轨,作坊那边也上了手,沈棠宁便减少了两头跑的频率。
她这边的日子是过得风生水起,宁远侯府那边却堪称鸡飞狗跳。
在池景玉宿在云雀房里的次日,沈熹微便得知了消息,这可是把她气得不轻。
她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去宠幸别的女人?
当初说过的甜言蜜语,转瞬便成空,沈熹微当然不甘心,她前去质问,池景玉被她气势汹汹的逼问扰的不耐烦,也失了耐性。
即便她是他的正室夫人,也无权干涉他睡别的女人,更别说她还只是个妾。
两人争执一场不欢而散。
沈熹微坐在椅子上,惨笑两声神色冰凉:玉郎,你竟如此狠心!
小腹处传来一阵抽痛,她捂着肚子登时白了脸。
玉珠瞧的心惊:小姐,你莫要动气,我去请大夫!
阴在于下,虚涩燥急,您这胎象不稳啊!
大夫说完这话,沈熹微脸色白了白:怎会如此?
这又不是头三个月,怎么会这样严重?
大夫皱着眉:孕期最是忌讳忧思过甚,情绪起伏亦不宜剧烈,姨娘切勿思虑过多,待我开服安胎药。
他没说的是,她这分明是先兆流产的症状,就算侥幸把孩子生了下来,恐也先天不足。
沈熹微脸色沉了沉:有劳大夫。
她使了眼色,玉珠当即给大夫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大夫心知肚明,这是要他保守秘密,会意地道:姨娘放心,小人必定守口如瓶。
送走了大夫,沈熹微眸光闪烁不定:
这个孩子如今是她唯一的倚仗,若是保得住还好,若是保不住
她总要为自己谋划一条出路。
侯夫人的话也传到了她耳里:
待她生产完,就把她送走。
虽说只是口头上威胁,可她心里必定是这样想的。
沈熹微眼神沁着冷意: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逼她,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沈棠宁得知池景玉被讨债的人登门要债时,眼里划过一抹饶有兴致。
这么快便要东窗事发了?
她唇角微翘,分家也有一点不好,只可惜不能亲眼瞧见那样热闹的场面。
内忧外患,她倒要看看池景玉这回怎么收场。
第120章 狮子大开口
池景玉没有想到那印子钱的利息这样高。
他本以为待到俸禄发下来,便能还清债务,可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利滚利,早已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催债的人找到他,是个浓眉大眼,脸上有疤的男人,他带着几个小弟将池景玉堵在巷子里,一脸来者不善:池世子,约定的时间早就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池景玉脸色难看:我拢共借了不过几千两,如今却要我还上万两,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刀疤男流里流气地嗤笑一声:王法?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字据摊在池景玉眼前,神色不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您也是签字画押了的,怎么如今还想不认账?
他们既然敢干这行,必定身后有所倚仗。
况且池景玉这样的朝廷命官,怕影响仕途,又要脸面,肯定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只能老老实实任他们宰了!
池景玉气得涨红了脸,对方当时留了个心眼,说的是一天的利息,他没有过经验,寻思算下来也不多,这才答应。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被忽悠了!
但正如对方所想,池景玉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被逼债的人上门讨说法,他还丢不起那个脸。
因此只能忍气吞声:你们宽限些时日,我会想办法。
刀疤男也不愿把人逼急了,吊儿郎当笑了笑:成啊,那世子总要给个期限不是?
池景玉语气迟疑:七日。
刀疤男神色不耐烦:最多三日,若是三日后,世子还不能给我一个说法他眯了眯眸神色威胁,那可就别怪我们上门讨债了!
几人大摇大摆离去,池景玉气得手都是抖的。
短短三日,他上哪里去凑这些银子?
侯夫人那边自然是没法的,池景玉不由只能拉下脸来找沈熹微。
可前两日的争执已经让沈熹微冷了心,她的反应不冷不热:世子要这么多银子作甚?先前那些还不够么,我这儿也没有多的了。
她算是看清了池景玉,如今自然不肯再把多的搭进去。
同时,她心里也不由生疑,他要为何频频伸手要银子,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沈熹微暗暗留了个心眼。
吃了闭门羹,池景玉心情别提有多糟糕,他来到云雀的院子,她正在点香,闻声有些惊讶地抬头,连忙直起身子:世子?
池景玉微眯起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眸色阴鸷:你是故意的?
云雀小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喘息着:奴婢不知何处惹了世子动怒?还请世子明示
他不为所动,神情愈发冰冷,不动声色审视着她:你明知那印子钱利息高昂,还哄着我去借,究竟居心何在?
云雀眼翻着白,已然快喘不上气,声音断断续续:奴婢不知
她面颊滚落一行清泪,神色惶恐又茫然,声息渐弱。
池景玉骤然松了手,云雀无力地跌倒在地,捂着脖子如蒙大赦地拼命喘息。
待平复过来,她慌张地膝行上前扯着池景玉的袍角,神情惊惶:世子明鉴!奴婢也只是听人说,并不知这其中深浅,世子是奴婢的主子,您若是有个好歹,奴婢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呢?
她眼神恳切,不见丝毫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