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季无涯和唐旭拉我去看娉婷姑娘,我全程都只低头吃菜,就连喝酒,我也就喝了两杯。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即便如此小心翼翼,还是没能防住。
  池宴想不通,他一个没权没势的纨绔败家子,谁要大费周章这么整他?
  沈棠宁心里掠过一阵异样的情绪,又酸又胀。
  她抓住池宴的手,在他发怔的目光中将一个小巧的圆盒药膏塞进他手里,慢慢收拢:时间有限,现在夫君只需要告诉我,今日大概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事发前后,你记得的不记得的,都要努力回忆。
  池宴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心绪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我感觉我应该是醉了。
  应该?沈棠宁皱了皱眉,可你方才说你只喝了两杯,八两说你的酒量挺好。
  池宴面色微沉:对,但我喝了两杯酒后,感觉脑子昏昏沉沉,那种状态总之不太对劲。
  沈棠宁脑海中掠过一个猜测。
  难道他被人下药了?
  季无涯和唐旭喝得比我还多,尤其是季无涯,他一直吐,他们二人中途跑了两次净房。
  后来池宴好像是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身边有股馥郁兰香,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了一位美貌女子。
  季无涯和唐旭都不在,想来又去净房了。
  其实那会儿他的意识昏沉,连那女子的脸都看不甚清晰,更别提有力气站起身做其他事了。
  女子正是娉婷,她断断续续对他说了会儿话,朦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呓语,池宴努力分辨,捕捉到几句关键信息,原来是季无涯递的彩笺被她挑中了。
  然而这会儿季无涯不在。
  池宴隐约觉得和一个女子共处一室,不大妥当,便提议让她过会儿再来。
  但对方没动,出于教养池宴也没办法赶人,他觉得屋子里闷得慌,迫切地想要出去透口气,便努力撑着身子想站起身来。
  娉婷见他摇摇晃晃,似乎是想搭把手,被池宴拒绝了。
  等他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娉婷却突然尖叫一声,惊恐地退到了窗边。
  池宴困惑地偏头看去,她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决然地从窗户那里翻身跳了下去。
  噗通地一声。
  伴随着季无涯和唐旭推门而入的声音,池宴的脑子迟钝地清醒过来。
  有人跳湖了。
  沈棠宁听完全程,眸光晦暗不明。
  从池宴的描述里,娉婷明显是为他而来的,但只为了陷害他便搭上自己一条命,这样值得么?
  一个是素有恶名的纨绔,一个是一舞千金的花魁。
  池宴的说法,京兆尹不会信,百姓更不会信。
  若非她了解池宴的秉性,怕是也不会信。
  就连池宴自己,也不禁心生茫然,他失魂落魄垂着头,喃喃自语:我从未见过她,更别提什么结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棠宁握紧他的手,语气莫名冰凉:有些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也会有人主动招惹你,他们要害你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的恶。
  她的手柔软温热,仿佛有某种力量,池宴从痛苦的自省中抽离出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我该怎么做?
  如实将你知道的告诉他们,至于其他的,交给我。沈棠宁把带来的饭菜一一端出来,示意八两将被褥放下。
  她做这些时并不见浮躁,反倒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池宴不知不觉受她感染,心中的惶惑也淡了许多。
  沈棠宁离开时回头看了眼池宴,微微勾唇: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接你出来。
  池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缓缓攥紧了掌心。
  池宴他是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还请你们仔细查查,早日还他一个清白
  沈棠宁刚出大牢就听到前方传来声音。
  季无涯和唐旭正和狱头谈话,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
  狱头口头上敷衍:行了行了,怎么办案还轮不到你们两个门外汉来教,天色不早快回去吧!我们随时可能再传你们来问话啊
  沈棠宁脚步一顿,走上前。
  两人回过头来,见了她神色惊讶又愧疚。
  唐旭眼神复杂:沈大小姐?
  季无涯几步上前,语气急切:嫂夫人,池宴他怎么样了?
  第52章 断绝关系
  沈棠宁目光一一掠过二人,神色喜怒莫辨,她回应了季无涯的问题,态度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劳季公子挂心,我夫君情况尚可。
  季无涯和唐旭对视一眼,察觉到她的疏离客气,抿了抿唇一狠心:嫂夫人,要不你打我吧,骂我两句也成!这事归根究底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去看娉婷姑娘,池宴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唐旭也神色歉疚低垂着头:我们都相信这事儿肯定和池宴没关系!如果当时我们在场就好了,说不定池宴就不会总之我们难辞其咎!
  他们二人的脸色都真诚极了,且看不出丝毫心虚,若不是当真并非出自他们之手,便是心理素质极佳。
  沈棠宁端详了会儿,脸上依旧淡淡的,语气平静:无论此事是不是池宴所为,京兆尹定会查明真相。时候不早,两位还是尽快回去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这话便自顾自的朝着马车走去,目送沈棠宁上了马车,季无涯眸光黯然:嫂夫人心里肯定怨上我们了!
  人之常情。唐旭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我们仨一起出来,结果只有池宴发生了这种事,沈大小姐很难不迁怒我们。
  季无涯失魂落魄地呢喃:怎么会这样呢?我不相信池宴会逼得娉婷姑娘跳湖自尽,可可为什么偏偏是池宴?他与娉婷姑娘又从未见过,更别谈结仇。
  唐旭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好好休息一晚,要想帮池宴早日洗清嫌疑,咱们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小姐是觉得,季、唐两位公子有嫌疑?
  雪青方才瞧了会儿也看出点门道,她家小姐从不无的放矢。
  沈棠宁坐在马车里,神色早已恢复往日的宁静,若有所思道:事发之时,他们两人齐齐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这么看来,他们俩人的嫌疑确实很大,可是奴婢听说两位公子和姑爷也算是交情颇深,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雪青还是想不通,这三人在燕京世家公子中的名声都不好,闯祸是一起闯,被骂也是拎出来一起骂,勉强算是微末之交。
  按理说,这样的情谊应当匪浅。
  沈棠宁目光一顿,话音添了几分冷淡的嘲弄,像是在说池宴,也像是在说其他: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你看来情比金坚,可对别人而言,舍弃你和舍弃一样累赘,没什么不同。
  雪青觉得小姐这话格外耐人寻味,不等她进一步追问,池府已经到了。
  她先一步掀帘下了马车,瞧见门口隆重的阵仗,愣住了。
  沈棠宁紧跟着出来,听见她嗓音发紧:小姐。
  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缓缓抬了抬眉。
  混账!我们池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孽障!这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老夫人一怒之下,将茶壶茶盏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衬得满室更为寂静。
  池二夫人在下首悄然抹眼泪,池二老爷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侯夫人一派威严的作风,眼神尤其的冷,讥笑不已:若不是门房机灵,怕是明日池家沦为整个燕京的笑柄,我们都还被瞒在鼓里!
  池月怨念颇深,不忿地扫了眼稳坐如山的沈棠宁,撇了撇嘴:二嫂,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哥闯下这样的大祸,你怎么还想着替他瞒着我们呢!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呐?
  池景玉也敛着眉,面色沉沉瞥了眼沈棠宁。
  沈熹微坐在椅子上,按捺住心里的欢喜,捏着帕子掩了掩唇,安安静静看戏。
  池宴竟然杀了人?
  啧,她不得不再次庆幸,还好当初没嫁给他!
  沈棠宁瞧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心中冷笑。
  她早该料到,大房片刻不歇地盯着二房动静,稍有风吹草动,怎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好不容易能借题发挥,侯夫人焉肯放过这个机会?
  沈棠宁倒也没想瞒多久,好歹是撑过了今晚,能让二老睡个好觉,明日还有场硬仗,不过这个想法显然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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