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全是,”江屿容解释,“我母亲现在在香港总公司那接受调查,有些内部原因,不过其实并不伤筋动骨。是她不愿意卷入七八十岁还老当益壮的老糊涂们斗法之中,才借口接受调查,也放松放松身体。我回来,确实是就为了结婚。”
严淼彻底震惊了。
“不是哥们,合着你放弃美国那边的事业,为了老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啊?”
江屿容“嗯”一声,喝茶。
“牛,”严淼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蹦出来一个字。
服务生敲两下门,然后进来上菜,锅已经烧开,鸳鸯锅漾着乳白鲜红一体两侧的锅底,阿姨斜挎铜盆,嘴巴快得像要打快板:“来,啊我给您二位介绍一下鱼火锅,作为云南的特色火锅,融合了当地食材特色民俗,将鱼肉搅打成泥,现做现氽丸子——”
“好了好了,姨,真不用,下锅就行。”听了这段话不下十次的严淼思路被打断,赶紧制止阿姨机械营业,“辛苦了辛苦了。”
阿姨一脸被岁月折磨的沧桑味道,巴不得他打断自己。木着脸机械地一勺一丸子,向两边锅中倾下。
“话说那,那怎么今天有时间,弟妹呢?”严淼请他吃饭还真就为了盘问江屿容,江屿容答应他今晚知无不言,他当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去南方,现在可能在广东看厂子,”江屿容说,“服装代工厂,她好像是有说市场哪里空缺,比较合适。”
“弟妹是女强人,”严淼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毫不犹豫放弃那边事业,你可真行,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动心的?”
“少胡扯,”江屿容轻轻转锅方向,对服务生说,“稍微调低一些瓦数,汤要沸扑了。”
服务生一面听八卦,一面调整锅下火力。
江屿容这才把话题扯回来:“那边压力大,工作强度高,虽说只要认真完成任务就能进步。但风气和压力都过分,还不如这边。”
“借口,”严淼习惯了转扇子,此刻手里空,摇两下手指,意识到飘轻,“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弟妹吧?你是个恋爱脑啊。”
“嗯。”江屿容没否认,他甚至有心思向完成工作的阿姨道谢,“辛苦了。”
门又关上,严淼收回目光,开始吃哈密瓜:“话说,所以你本科有空就往外跑,其实是去看弟妹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变态啊,弟妹这些年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全是。”江屿容八风不动,相当自然地盛俱已浮起的丸子。
部分否认,说明江屿容确实悄悄在徐怀袖不知道的时候去见过她,只怕还不止一次。
这话听在严淼耳里就是承认,他摇头:“弟妹知道你这样吗?你是怎么跟她讲的才叫她接受了你?难道就说,‘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江屿容吹丸子动作一僵,他手指紧了紧,放下勺子,“说了才会被拒绝。”
严淼在心中大叹江屿容了解徐怀袖至深,只怕是不出手则已,出了手必要将她吃干抹净才罢休:“那怎么回事,总不能一直瞒着吧?虽说你人是变态了点,但往好了说,也许她就吃你这口阴湿味呢?”
江屿容那股隐着不说但春风得意的婚后得意突然烟消云散掉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我不会说的。”
“你们都结婚了,老弟,”严淼的表情看起来是恨不得给他脑袋一下,好让他清醒清醒,“结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隐瞒的婚姻是不长久的。难道她还会因为你喜欢她拒绝你吗,大胆说出来啊,说的时候美化一下自己。”
江屿容抿唇,握着筷子的手收紧,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拒绝过我?”
“……啥?”严淼彻底震惊了。
江屿容吃了晚饭,但没吃太多,一是有健身需要,二是确实被戳到痛处,他胃有点痛。
但这些问题都在回家后,被放在最显眼处的一捧花驱散了。
不是初见时蓝色基调花束,而是一束粉白花束,相当有少女心。
曾姨从保姆房内出来:“小江总回来了?”她看到江屿容站在花旁,去接江屿容的西装外套,笑着介绍,“这是徐小姐给您买的花,小姐说上次不知道您喜欢的颜色,随便选的蓝色,现在已经知道您喜欢白色了,花朵是她亲自挑的搭配。您看看,喜不喜欢?”
江屿容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眼角眉梢俱柔和起来:“她怎么没跟我说?”
曾姨一边挂西装衣架一边回答:“徐小姐内秀得很,您不问她,她是不会讲的。我看有花要送来的信息,联系徐小姐,问过了,她才说的。”
江屿容抱起那捧花,突然发现花后有一中号手提袋。
上次挂饰的联动已经结束,徐怀袖没再订那家店的花,但她选了另一家会赠送小礼品的店,加价托店员去盲盒店买了昨天才铺货的新品。
纸袋里是一个盲盒。
曾姨观察江屿容的表情,知道他心情不像刚进门那么郁闷了,就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江屿容。
江屿容垂眼看着盲盒,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拆。
他随便摆了摆陈设,突出重点的花与盲盒,拍照片,给徐怀袖发消息:“收到了。”
徐怀袖不知道在做什么,十几分钟后才回:【今天有点忙,刚看到消息。】
过了十几秒,又弹出一条:【盲盒拆了没?是什么?】
【还没。】江屿容回复,嘴角秦一丝笑意。
【拆吧拆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江屿容这才拆开盲盒。
是隐藏款,一朵带着蓝色小花的兔子,wink表情,推着小推车。
【喜欢吗?】徐怀袖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拆开了,又发来。
江屿容眼睛微弯,拍照片给她看:【很喜欢,是我最喜欢的那只。】
徐怀袖发了只戴墨镜小兔子的表情包:【喜欢就好。】
江屿容知道盲盒一拆就出隐藏款的几率无限低,但还是心情雀跃:【是的,这品牌的隐藏款几率尤其低,到手很不容易吧。你是怎么买到的?】
江屿容果然很开心。徐怀袖想。
她很快回复:【哦,重量。我买了二十几只盲盒,抽到第一个隐藏款之后称重,在其余的盲盒中找到相同的重量就好了。其他的应该是都拆掉了,在手提袋夹层里,你看一下。】
为你费心的,一定是喜欢你的。
在江屿容看来,这种费了心思的“惊喜”比偶然为之更令人心动。
他打开夹层,一排q版小动物躺在其中。
江屿容忽然想起少年时代给徐怀袖写信的日子。
这个牌子的小兔子,其实最开始的一只是一张纸。徐怀袖从某过期杂志上描的图,那时她在信里说。这只小兔子很可爱,兔子身上戴的花很好,想感谢他又不知道。
江屿容其实对这个ip没有任何喜爱,兔子或者蓝色小花代表的并非他个人爱好,而是徐怀袖的少女时代。
但现在看来,徐怀袖应该是早就忘记了兔子伊始的意义。
没有关系。江屿容拎着袋子抱起花束,他对自己暗暗说。
没有关系,只是忘记了而已,忘记了,也许徐怀袖早就一同忘记了被拒绝过的自己。
那正是他希望的。
卧室门被推开,江屿容把花放到小型岛台,书房套间内陈设柜被打开,他一个一个把小动物们整齐列好。
另一边是一只玻璃罐子。
蓝色花朵做过脱水,现在已是干花的形态,以一种短暂的长久陈列在柜中。
秘书的信息发来。
【江总,航班已经改到明早8:36分,届时我去您楼下接您。】
第13章
江屿容通知秘书改航班信息时,徐怀袖正在田间泥泞小路上拔沾满泥的运动鞋。
小镇并不算偏僻,只是现在刚下过一场雨,泥土路泥泞不堪,并不通车,只能步行进村。
她要找的人是一位老师傅。退休多年,现在家做点布料,擅长壮锦,以前是徐怀袖在光扬时某客户的布料源头。
后来客户说什么时代进步,壮锦机绣已经发展全面,所以退掉了老师傅。
徐怀袖只偶然听得这一故事,勉强记得老师傅的名字。
在深圳一布料厂听到厂家聊到老师傅,她一时好奇,就接了几句话。
“你说陈茂荣师傅?哦,她确实是大概六十来岁了。前两年她事业正当盛,经常做一些手包、伴手礼之类的。后来那几个客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被机织厂撬了墙角。老师傅因此丢了客户。好在她早年挣得不少,现在在乡下养鸭子呢。”
陈茂荣过着陶渊明式的日升豆苗稀的日子。前两年老伴没了,儿子在某时尚公司当pr,现下只有她一个人过活。
到门前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老师傅昨天接了她电话,听说要看壮锦,人是高兴的,给她指了路,说一定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