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息传到,高管们差不多都知道光扬内斗的程度,感谢徐怀袖透的口风。局外看得更清楚,沈董早晚会杀回来,他们这些外人有了准备,不会稀里糊涂站了队。
  原材料长期单可不止是美妆这边,生物医药那边才是主力。
  话说回来,虽说合同是她一力谈成的,但好歹江屿容全了她“家庭幸福”的面子,徐怀袖哪怕把他当乙方,也得笑容相待,更何况他不止是乙方。
  江屿容脾气怪好,开车把她送回家,还能耐着脾气被她拉上楼。
  徐怀袖叫他坐,自己进书房翻找东西。
  他规矩坐在客厅。屋子的装潢只能说是一般,家具都旧了,是徐怀袖租下后没有时间购置新家具的缘故,桌子、沙发、椅子都是哪里不碍事就放在哪,房子足够整洁,也感受得到主人的忙碌——她没有心情为房子添置自己喜欢的东西。
  徐怀袖家里没净水器,想喝热水要现烧。但北京的水硬到令人发指——徐怀袖还记得大学无极实验测水硬度,超标了可怕的程度。
  喝多硬水会头秃,家里恰巧没有补货纯净水。
  到底有些怠慢了,学来的待客之道在抨击徐怀袖的良心,她急急忙忙找出自己之前给甲方们准备的礼物之一,把它端出来,递给江屿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送你。”
  是之前去杭州出差,寺里求的好运符。
  徐怀袖能求多少就求了多少——没有人会拒绝象征好运的事物,头几次拉近距离,送这个最有用。
  下面则是一只层层包装的茶具。
  “之前听沈董说你喜欢茶具,想着以后当见面礼。她之前提过一句你有很多壶,我想着也不用班门弄斧——这是之前去南边出差,恰巧遇到了做复原的大师,从他那收的曜变天目复原盏。”
  徐怀袖之前不太和沈青枫聊家里的事,只知道她有个儿子叫florian,也知道她儿子喜欢喝茶。
  曜变天目全球只有三只完整,是宋代烧制的珍品,现都存于日本。国内只有残缺盏,徐怀袖知道以自己的财力,买的茶叶或者茶壶什么的都不大会被看上眼,干脆另辟蹊径,购得一只收藏价值更高的茶盏。
  她很珍视和沈青枫之间的关系,不逾矩探寻沈董私生活的同时,也会时刻注意着送未来可能见面的人一份真心实意的礼。
  江屿容的笑容滞了一下,然后立即掩盖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是她离得近,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但他没有让气氛尴尬下来,很快伸手接下来:“这样,谢谢你。”
  徐怀袖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表情变化刨根问底:“怎么,你不喜欢吗?”
  这出乎意料,但并不是不能解释。江屿容这种家庭,也有可能喜欢过一阵子什么东西,然后就抛之脑后。
  “不是,”江屿容摇摇头,他仰头看着依旧站着的徐怀袖,“你坐,腰不痛吗?”
  徐怀袖下意识回手摸腰,她的腰确实不是太好。
  江屿容看她坐在沙发上,才又开口:“我想你可能搞错了。喜欢茶的并不是我,是我妈二婚那位男方的儿子。”
  这真是闹了大乌龙,徐怀袖没想到这层:“这……”
  “没关系,”江屿容已经意识到不是徐怀袖故意搞错,“我是对茶反应平平,但也知道曜变天目——有收藏价值的美丽事物,没有人不喜欢。”
  他见徐怀袖面露惊讶,又笑起来:“没关系的,我妈妈十年前就三婚离婚了。”
  沈女士博爱,不止会叫自己的亲儿子小甜心、florian,待几任前夫的儿女也都不错,“儿子”“女儿”也是信口就来,不怪徐怀袖搞错。
  他轻轻打开礼盒,看到里面触光耀眼的茶盏:“之前就久闻建盏大名,但做得这么好的,还是少见。”
  江屿容不在意就好,徐怀袖放下心来,和他扯了两句建盏相关。没说多少,江屿容手机响了,他低头看手机,复而收起来,向徐怀袖一笑:“稍等,我出去一下。”
  电梯下去又上来,江屿容敲门,徐怀袖从可视门铃那看到他搬了一箱水上来,手里还拎着什么。
  再进来,江屿容就没那么认生了,他叫徐怀袖去休息:“喝了酒,味道不大的话今晚不要洗澡了。既然到家,那也不必吃解酒药,我给你煮点醒酒汤,你去歪一歪。”
  徐怀袖拦他,没拦住。
  江屿容虽是南方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东北特产——不惹人烦躁的自来熟。
  坐在沙发上时他已经看到围裙挂在厨房门挂钩上,过去长手一摘,转几下手腕就系好带子。他语气很温和:“去歪一下,我走之前叫你。”
  徐怀袖有种错觉,江屿容不是毕业于金融学,他可能是从顶级大学的幼教专业毕业的。
  酒后人会有些冷,徐怀袖缩在沙发上,被江屿容半强行地按坐下去,困意渐渐漫上来。
  她家厨房好久没开火,冷冷清清一点人味都没有,也只有基础的锅具。就连围裙也只是买来挂着好看。
  江屿容动作很轻,隔着毛玻璃,只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徐怀袖漫无目的地散着思绪,眼皮居然真的渐渐阖上了。
  江屿容没有大展身手,只做了道绿豆甘草,几粒冰糖滚进水,咕嘟咕嘟在小锅中。
  他在随身携带的便笺上写了几行字,贴在刚收拾过一番的餐桌桌面上。熬好的汤凉到半温,厨房也收拾好,他才轻轻去叫徐怀袖。
  徐怀袖正做着梦,纵使江屿容动作不重,也把她惊得一懵。徐怀袖蓦然坐直:“怎么,要加班吗?”
  她猛然做起,额头差点撞上江屿容的下巴。
  江屿容后退两步,按住她:“慢点起,小心低血糖。”
  他这么一说,意识回笼的徐怀袖才真觉得眼睛有点发虚,她趿拉上拖鞋,慢吞吞接过放在茶几上的碗,把解酒汤喝了。
  江屿容看她清醒不少,嘱咐她记得锁门,捎上礼物和外套,在她刚意识到眼前的人要走、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前把门一关,像时间一到就必须消失的灰姑娘。
  司机在楼下候着,他四十多岁出头,以前是沈董的专职司机。江屿容这次下楼,请他先不要启动,伸手在车上挂好平安福,才说:“好了,走吧。”
  司机笑:“这是徐小姐特地给您的吧,配色真好看。”
  “不是,”江屿容目光没从平安福上离开,几不可闻地叹气,“是批发的,但求得不易,也是有心了。”
  徐怀袖反应了半天,去洗漱刷牙。
  凌晨四点她还醒了一回,胃里有点烧。
  水壶里的水已经凉了,但是纯净水,又烧开过,加热到微温就能喝。
  她路过餐桌,突然意识到睡前被忽略的桌面有了变化。
  一瓶蜂蜜;一盘水果,香蕉和柑橘类;两三盒酸奶;还有一小瓶维生素b族补品,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应急的酒后胃药。
  厨房内地上放着他搬回来的水,应当都是嘱咐司机买的。
  便笺上有几行字,字迹是意料之外的清秀:还头晕可以吃点蜂蜜和橙子,恶心可以喝点姜茶或者口含姜片,已经放在厨房里了;胃发烧可以吃香蕉;起床记得补维b。
  徐怀袖有点蒙,这不是灰姑娘,这是小田螺。
  她含了一会儿姜片,吃了根香蕉。漱口后有点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边泛白才睡过去。
  早上七点,生物钟和太阳光准时唤醒她。徐怀袖从醉酒状态恢复正常,懒洋洋打个哈欠,不紧不慢地去洗澡。
  江屿容还微信敲她问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司机代送。得到恢复良好和不必了的答覆后,手机里只剩下没处理的工作剩余内容。
  徐怀袖突然想起来领证还没告诉小姨,,出门前编辑消息,把结婚证封面发了过去。
  九点钟前几分钟打卡,徐怀袖准备文件,稍后有一个会要参加,进会议室前,后面突然有点喧吵,徐怀袖路过,向那边看了一眼。
  不再穿得休闲、运动风的江屿容,换上西装后,在华尔街打磨过的锋鞘方才纤毫毕现。半框镜多了几分考究和冷肃,遮住他最柔和的一双眼,无端多添上一笔锋利。
  就仿佛是天上地下,十几小时前还洗手做羹汤的男人不是他,只是徐怀袖想像中一个虚妄的幻影。
  第5章
  姆妈口中的小绅士florian今天一身冷肃味道。全身意式剪裁西装,最底层灰衬柔韧,随光线的变化折射不同布料底纹;怀表只露金色链条,斜挂在一颗马甲排扣上。马甲领低,露出里面黑丝绒领带,领带夹随性夹在上面,阳光洒落,迸溅一串银色流光。
  他头发打理过,眉眼露出来,鼻梁侧由于阳光而缀着阴影,薄唇半扯,似乎是听到什么话,露出一抹讥笑。
  半框镜让他冷冽起来,徐怀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职场上真实的他。
  同样是私下温和而正式肃漠,肖母到神奇的地步。
  如果说,以刚毕业的利落男大打扮走在街上,徐怀袖只会以为这是哪个星探没街挖到的沧海遗珠,那么这身西装,则彻彻底底让他摆脱了校园的青涩,令人惊醒江屿容那些光辉的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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