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楚锡的嗓子干哑得厉害,稍微一扯动就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尽量大声的说话,保证让他们能听清楚,“我馆中的人病得很重,急需太医诊治,我可以回去,但你们必须得给我带个太医过来”
  疫病期间太医可是稀缺人员,不是在太医院研制解药就是分散在各个王爷府中,任何一个没有皇令都不可轻易调动,况且找太医也不是侍卫的活,于是他们冷冰冰的拒绝了,“大皇子殿下,我等恕难从命,你若坚持要闯关,既有皇令在上我们也不敢抗旨”
  “那就动手吧”
  楚锡头晕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他还是举起剑冲了过去,二十个侍卫齐齐而上,仅仅只过了两招,楚锡的剑就脱了手,有人趁机踹了他的膝盖,他猛地跪了下去,见他没有还手之力了,侍卫们也停了下来,声音冷然,“大皇子殿下,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养吧”
  剑落在身边不远处,刀刃反射的光刺进楚锡眼中,让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出手擒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手指紧紧的扼住他的脖子,冷声道:“带我去太医院”
  被擒住的那人是这一小队的头领,他感觉得到楚锡是用了全力的,如果他敢说个不字,楚锡会毫不犹豫拗断他的脖子,于是他识时务的应了,“殿下别生气,我马上带您过去”
  说着就朝侍卫们使眼色,他们都看得出来楚锡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去太医院不近,他很可能坚持不住,只要他能在中途脱身,这事就能瞒过去。
  但他们显然小瞧了楚锡的毅力,他虽然走得踉踉跄跄的,但他手上的劲一直没松,基本上算是捏着小头领在走,眼看都要到太医院了,楚锡的运气实在太好,这一路来都没在遇到别的巡逻队。
  到太医院门口,小头领唯唯诺诺的说道:“殿下,我已经带您过来了,可以松开我了吧”
  楚锡暗自咬牙用力将他甩到一边,然后快速跑进了太医院,身后小头领咳了一声后,愤恨的下了令,“给我抓住他”
  楚锡知道会这样,所以他跑得很快,太医院前院晒了很多草药,楚锡头是晕的,一路过来撞倒了不少,侍卫们在他身后跑进来,又将草药踩得乱七八糟,屋内的太医听到声音出来一看,顿觉天都要塌了,大声喊道:“住手住手,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出去,出去”
  小头领才吃了亏自然是不肯,指着楚锡说道:“大皇子强闯宫门,我等要将他带回如意馆去,在去向皇上禀报”
  此时楚锡已经跑到了太医面前,他认识这个人,是太医院首胡晓生,他医术很高明,最重要的是他很看重邵宁在医学上的天分,一直想收他为徒,只是邵宁不爱与人打交道,更不想天天来太医院,所以一直没同意。
  楚锡抓住旁边的柱子,气喘吁吁的说道:“胡太医,邵宁病重,已经烧了三天了,他睡梦中都还念叨着想拜你为师,劳您过去看看”
  胡晓生听完焦急的一拍大腿,“烧了三天了怎么现在才来,哎哟,快快快”说完急急忙忙的回房去挎了医箱就要走。
  侍卫们没想到楚锡这么轻易就说动了胡晓生,毕竟疫病刚发生的时候,几个王爷都派人来请了他,结果胡晓生全给拒绝了,只给皇上和后宫的两位娘娘诊了脉,这些天也一直在太医院研制解药,半步门都没踏出过。
  侍卫们虽然惹不起胡晓生,但还是不想就这样放过楚锡,便道:“胡太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既为院首,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
  胡晓生呵斥道:“既然要以大局为重,你们踩踏了我研制解药的草药,这件事咱们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看看究竟是谁不以大局为重”
  此时局势紧张,皇上都已经三天没临朝了,若是知道他们干了这么大的蠢事,挨板子事小,要是延误了疫病的解决,皇上即便要杀他们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人会替他们求情的。小头领当即改了话头,“胡院首说哪里话,疫病来势汹汹我们也是着急,我们还要去巡逻,院首请便”说罢转身就喊着人走了。
  此时楚锡一直绷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他站都站不住,直直往下倒去,胡晓生扶住了他,灼人的体温隔了几层衣料都没有消减,胡晓生皱眉,“怎么烧得这么重都没来说一声”
  楚锡也不愿解释,只道:“我还能撑住,你先去如意馆看看”
  胡晓生以为他说的是邵宁,便道:“邵宁那小子把他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的,我要是不管你,这辈子他也可能拜我为师了”
  此时太医院里只有胡晓生一人,他年纪不大,约莫四十五岁,单手就将楚锡抱进去里屋去了,宫内发热的人太多了,太医院每天都熬了许多退烧的药,现在都还有,胡晓生舀了一碗给楚锡喝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先过去看看”
  那药闻着就一股苦味,但楚锡仰头就喝尽了,面不改色的回道:“不用了,我感觉好多了”
  胡晓生失笑,“你以为是仙丹啊”
  但最后楚锡还是跟着他一起回了如意馆,即便在路上他几次差点睡过去,但他一想到章昭看到他带回去了大夫激动的模样,就又有坚持的动力了。
  第11章 保密
  回到如意馆时,章昭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楚锡平安回来,连忙站了起来,如释重负的喊了声,“殿下”
  胡晓生在宫中数十载,宫中的人基本上都认识,突然看见个眼生的,自然要问一句,“这位小公子是?”
  章昭这才注意到胡晓生,当即有些生怯,他不敢让他知道他的身份,这肯定会给楚锡带来麻烦的,但他还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楚锡坦坦荡荡的说:“我抢回来的媳妇,院首可否替我保密”
  胡晓生虽然诧异,不过这事发生在楚锡身上倒又不意外,况且说是抢,他看这小公子愿意得很,自然是应了。
  章昭的脸本来就红,倒省了尴尬了。
  胡晓生给章昭看过后,又给邵宁看了看,一人给了碗退烧药,又写了药方留下,“一日三次,坚持喝”
  楚锡应了声,随口问道:“院首解药研制到何种程度了?”
  虽然楚锡在宫内名声不好,但胡晓生对他印象还不算差,“快了,等着吧”
  胡晓生忙着走,楚锡又喊住了他,“小狗能喝那药吗?”
  “小狗?”胡晓生问道,“那只叫老陈的?”
  “不是,老陈走了,他儿子,刚生的,也发热了”楚锡解释道。
  刚生的?那可不能随便喂药,胡晓生道:“抱来我看看”
  楚锡叫封厉将狗子抱来,只见它不停的发抖,身上跟人一样烫得很,口鼻处还有白沫,胡晓生皱着眉认真的检查着,好一会儿才检查完,坐下写方子,一边写一边抱怨,“老陈身体不好,我不是说了不能让她怀孕吗,你怎么能让她生孩子呢”
  楚锡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回话,他的神思飘得很远,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老陈的场景,那天是他的生辰,他去给皇帝皇后请了安,皇上照例表达了对他母亲的思念,皇后也如往常对他嘘寒问暖,跟他说在宫里他可以横着走,有她在,没人能欺负他。可他们没有一人想起他的生辰。
  那是楚锡第一次开始怀疑他们对他的爱,不然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嘴上挂着爱,可他却很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爱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他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却又让他怀疑,他在宫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希望答案能从天而降砸进他脑中,告诉他这只是他的臆想。
  他从牡丹花畔走过,从柳枝林下穿过,小鸟在唱歌,微风在吹,可他依旧没有想出答案,一道突然想起的凄厉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时候他还没像现在这样讨人嫌,他过去时,看见楚修举着一条带倒刺的鞭子狠狠在抽一条伤痕累累的狗。
  楚修看到他过来,笑得猖狂,“喂,大哥,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吗?”
  他期待的生辰被楚修冷漠的打破,他像是刺进他平静生活的尖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锡都不明白为什么楚修这么讨厌他,但那一刻他明白了,因为他也讨厌他了。
  爱有理由,讨厌也有理由,只是选择说还是不说。
  楚修从小就不喜欢他,因为他觉得楚锡抢了他的母亲,可明明皇后娘娘每年都记得楚修的生辰,会早早的给他准备生辰礼物,会经常亲手做点心给他,亲手给他缝衣裳,即便这些都没有楚锡的份,但楚锡依然爱着皇后娘娘,也爱着楚修,因为皇后娘娘说,楚修是弟弟,他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弟弟。所以不管楚修对他干什么,他始终记着这句话,并且依然爱着他。
  看过爱的模样,楚锡现在才能确定,他确实是不被爱的。
  他困在其中,十年才醒过来。
  这个答案像是裹挟无边无际的水朝他涌过来,要将他溺死其中,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在那里浑身发冷。
  楚修见状笑得更大声了,“大哥,你看着这条狗有没有照镜子的感觉”说话间他高高的举起鞭子朝那狗抽了过去,长鞭划破空气,发出凛冽刺耳的声音,那条狗惧怕的望着将要落下的鞭子,它疯狂的跑想要逃脱,但它跑得越快,就将自己栓得更紧,留下一地刺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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