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给颜挈递了一封请帖:这是幻界给警方和军方的条件。请代为转交,颜老板。
李渊和的算盘是,雪域真出事故,b.m.也就完了。
b.m.和她确实没有竞争关系,但她一向看谁不爽就捏死谁。
何况柳敬和史长生想杀了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救人?
我去应付当局?颜挈拉下脸问。
她不喜欢替人做狗腿子。
我去搞定花老板。李渊和表示自己也有艰巨任务。
于是两个慈善家达成成就:狼狈为奸。
*
对于一个基层警察来说,平静还是生活的主色调。
每天都有火在烧,每天都有人在死。
支离破碎的尸体和血肉模糊的活人。
纷乱如麻的伦理和直白粗暴的目的。
月薪三千美金的警察。
蒋明的日常生活有种淡淡的、和和气气的疯感。
只要习惯,都是家常便饭。
她前两年还会找人吐槽,工作压力大;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救不回来的,爱死不死。
这个世界就是用人性写就的史诗,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猎奇荒诞。
颜挈离开之后,她的身体似乎被挖出了一个空洞,渐渐和这个世界一起变得无可救药。
沉默寡言、不参与同事和领导的谈话;干最多的活,刷最少的存在感。人总这样会发疯。
她和警司早已貌合神离。
自从颜挈告诉她,警司设下天罗地网,却用她做那枚诱饵。
努力工作,对组织绝对忠诚、一心一意,就可以进步。
吗?
颜挈用火钳子在她心中烙下一个问号。
同理,善良就能救人吗?
*
一切组织的立足,都需要培养己方势力,警司也不例外。
蒋明包揽了大部分外勤,也接触到了警司的编外势力。
警司维护地方治安,光凭财政和和手上的几杆枪,远远不够。
官商勾结、猫鼠同眠,有时是必要的行政手段。
警司做不到黑白通吃,和当地纳税大户没有交情,又和道上的朋友没有来往,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种性质的公职,要知道分寸。
阴极阳生,日光太烈,万物犹死。
怪不得他们不敢明着干掉颜挈。
*
蒋明加班到深夜,宿舍早就熄了灯,安静得只有风声。
混得不错。
她其实刚进门就发现床上有人。
她把外衣挂在衣架上,没有开灯。
而且猜到那是谁。
她离开的那段时间,没有回消息,也没有接电话,就像死了一样。
她和蒋明打招呼的第一句话,也没有叫她的名字。
以至于让她怀疑,颜挈是不是忘记了、记错了、混淆了。
但颜挈的态度也还算礼貌。
吧?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大大咧咧地躺在她的床上?
蒋明摸着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年久失修的警司宿舍,还算整洁的小房间。小电锅放在桌上,却没有烟火气息。
有雅兴自投罗网?颜老板。蒋明的回答不温不火。
什么叫自投罗网?把我拷起来?
颜挈半分坦诚,伸出双手。
我记得今天你不值班。怎么又到半夜才回来?我等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蒋明松开皮带,把警裤换下,系上宽松的睡衣,白了一眼颜挈。
半夜的外卖费还得加三块钱呢。
当然她并不是不乐意请客。
去哪里了?蒋明挨着她躺下。
全息屏停在外卖软件的首页。烧烤还是甜点,也许可以来点小面。
你试探我?颜挈的不满顿时溢于言表。
蒋明习惯了,这个喜怒无常还专制独断的女人。
干什么去了?贩毒?抢银行?和花老板一起?
蒋明和从前不一样了。
颜挈听得出,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激怒自己。
白痴小警狗竟然也有智商在线的时候。
颜挈的生气装不下去,笑了出来。
蒋明知道自己被她整得够惨的,再怎么说,也不该生自己的气了。
她还是习惯她在自己身边。
很多话不敢说,很多事不敢做。她被塞进许许多多无法消解的情绪,需要她为她割开表皮,放一点血。
蒋明该承认自己有斯德哥尔摩情结。
她挨着颜挈躺下。
颜挈发现她和从前不一样。
她竟然开始有城府了。这个白痴。
果然豢养的狗,绳若松得惯了,容易沾染野性。
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盲点那帮阴谋家让人舒服得多。
外卖还有半小时才到,蒋明关掉腕表,任由颜挈枕着自己的胳膊,闭目养神。
明天不放假?
腰被人搂住了。脖子上,她的呼吸热乎乎的。
蒋明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但颜挈似乎并不在乎这个。
天天不放假。蒋明回答。
这就是警察。
想去西餐厅,想在湖边吹风,想窝在车里再看一遍《纸牌屋》。
和她一起。
公家单位和私人企业一样,抓着新来的毛头小子可劲儿薅,哪给人谈恋爱的时间。
真有钱拿还清闲,都是谁给谁画的饼?
*
颜挈,无事不登三宝殿。
蒋明不想猜,干等着她自己招供。
原来沉默也是酷刑。
想知道我去哪里做了些什么?果不其然,沉默片刻之后,颜挈开始钓鱼。
不想。
夜宵还在路上。
夜深人静的,还有些晚间凉,挺舒服。没必要开空调。
如果能有一套自己的小公寓就好了。再养只阿拉斯加雪橇犬。
蒋明在想。
依偎在身边的女人动了动,柔软的唇贴着下颌落下一吻。
蒋明睁开眼。
颜挈不是省油的灯,她想和蒋明说的,蒋明表现出不在乎,无疑是挑衅了她的权威。
颜挈用指尖虚空画出一个柳字。
哪个?蒋明小声问,本能地警觉起来。
brilliant material那个。
他。蒋明叹气。
干什么呢?突然和自己提起这个人。
颜挈私下的生意不会和柳敬有关吧,那蒋明真要看不起盲点了。
他又被我们的人摆了一道。
颜挈说这句话的时候,暗暗流露出那般得意,蒋明怎么会捕捉不到。
哦。
敢去招惹他,盲点确实是个挺凶险的团伙。
虽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这狗东西不温不火的态度到底是跟哪个学出来的?
颜挈记得几日之前,她还哭哭啼啼得丢人现眼。
讲讲细节。蒋明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
手里握着主导权很爽,但过量也不行。
外卖员给蒋明打电话,说门卫拦着查。
看门的老警察听到小蒋的声音之后就让他进去了。
挂在门上就好。
情报人员挖到了点东西。颜挈压低声音。
颜老板这是来报警了?
颜挈越过蒋明,去够床头的开关。
熄灯之后,宿舍漆黑一片。
全息影像的蓝光幽幽加载着,蒋明眯起眼读那些整理好的文件。
奥兰雪原?他在做活体交易?
颜挈用手指压住蒋明的嘴。
内容在逐条呈现。
弗洛斯山脉横截面分析图、配型成功的非法医学证明、交易台账、被渗透的内部人员名单、违禁品走私标志、雪原仓库定位、洗钱途径、与南方买家的私人邮件、货品验核、代号为白鸽的修道院、紧急销毁货物留档照片
代码、密件、地图、照片。蒋明的眼睛越睁越大。
销毁?销毁,那雪原那些女孩子呢?全部被他们杀掉吗?
颜老板,这个得报告上级。她按下颜挈的手,脸色凝重。
颜挈摇了摇头。
要来不及了。
我知道。颜挈还能保持冷静。
要是没有转机,颜挈不会把这个消息带到孩子面前。
她没有恶趣味到将快乐建立在蒋明的职业道德感上。
那天她砸开小照相馆的门,却唯唯诺诺地变了脸,和她讲起什么人脉的事情。
她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利用上这条人脉,利用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