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令楚星从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枪开不开?不开就滚。令楚星不耐烦地顶了顶枪口,暴躁挑衅。
把花狸子挑得青筋暴起,咬着牙快哭出来。
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要不是你她都死了!恶猫咆哮。
你杀就是了。一枪子儿,她离你这么近,逃不掉。令楚星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自己舍不得,拿我当出气筒,没意思。
她要杀你。花狸子解释,她要和你换命。
哦,所以呢?
令楚星低头看看抵在心口、不断颤抖的枪管,把花狸子推开。
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末了还丢下一句:
李渊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要干她,必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她肯跟你见面,后头一定留了足数的退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个道理你不懂?
花狸子愣在原地,被令楚星的话噎得,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孩子还有能舍得的吗?
*
李渊和是个典型变态,打不过就翻人户口本,玩不起。
花狸子感到压力大。
这个女人说得出做得到。
要是她想报复自己,顺着她手里的线索,一个一个把盲点成员清算了,根本不是难事。
吧台的小桌灯昏暗地亮着,四下无人。
乌龙茶在脚边睡觉。
花狸子喝醉了,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
空瓶滚落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酗酒宿醉,边吐边哭。
现役拿着赏的杀手也就罢了。从孤女院逃出来的许多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把过去肮脏的恩怨全都砍断了。李渊和怎么连
她必须死。
胃和心脏绞在一起,剧痛无比。唇边的酒渍带着血腥气。
这局游戏里可没有何千。
何千
李渊和是说,她找不出第二个背叛者。
*
地产大亨钱某有一套八百平的私人别墅,他为人多疑,巡逻卫兵昼夜不断,并且每天挑不同的卧室就寝,以防仇杀。而腊月飞雪的一个清晨,他的尸体被发现在了反锁的卧室。
政要平生小心谨慎,在宴席上几乎不饮酒,也不吃一口多余的食物。饭前有就职的厨师为她试毒,食材都是专供。然而在众目睽睽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她突然中毒吐血身亡,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应急医疗团队,也无计可施。
黑市武器商是退役的高级将领,人前好似威风凛凛的楷模,却靠着走私武器赚得盆满钵满。他身强力壮,酒后单杀了三个前来执行谋杀任务的杀手。却在深夜的旅店客房被女陪客取了性命。
李渊和把花狸子过往的杰作复盘了许多遍,她明白,她能抓住何千这个致命弱点,绝非偶然。
了无败绩的赏金猎人,一动手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
是自己一念之差,放了老狐狸一条生路。
她只是想弄清楚,李渊和和孤女院那场浩劫有什么联系,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渊和的资料库里,找不到那件事的记录。
花狸子扒着桌沿吐酒。
酒已经吐不出来了,一口一口鲜血从痉挛的食道涌出。周晓芙知道她嗜酒,明确告知,要是花狸子再不顾死活地喝下去,谁都救不了她。
可这三更半夜的,没人管她。
她拟定了一千个杀掉李渊和的方案,被自己一一驳回。
滚去睡觉。
令楚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乌龙茶抬起睡眼惺忪的大脑袋,呜了一声。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令楚星觉得她状态不对,等了好久没见回屋,索性折回客厅看看。
花狸子趴在桌上,边哭边打颤。
令楚星知道李渊和的为人,一定是抓住了花狸子的把柄,要挟她,她才会这个样子。
令楚星见她没反应,两步走上前,把横亘在当中的乌龙茶踹开,拦腰抱起花狸子。
酒精已麻到了神经末梢,她像一具尸体一样,连气息都十分微弱。
令楚星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周晓芙。
畜生她是个和史长生一样的
大厅空阔,花狸子的呓语绵软。
你也不是好东西。物以类聚。令楚星随口回应。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花狸子不轻,高个子,人又结实。要不是令楚星,谁抱得动她?
你还骂不得了?令楚星反问。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怎么
令楚星脚步滞了下,没有接话。
该死的,还在想着自己噎她的话呢。
她忽然伤心,也许不该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盲点是她的家,一同逃出来的女孩都是她的家人,但花狸子不一样。
令楚星分明知道她不一样。
她对她与众不同,不单单因为她是能力出众的二把手。
花狸子挣了挣,发烫的鼻尖蹭到了令楚星睡衣的褶皱:你抽烟了?
嗯。
她怀里很舒服,有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令楚星轻轻踢开花狸子卧房的门,把她放到床上。
解下沾着酒渍和污垢的行军斗篷,将里面勒紧的衬衫松了两颗扣子。
她托着花狸子的背慢慢放下,倚靠着枕头。
她潮红的面色开始发白,闭着眼,奄奄一息。令楚星用手试了试她颈部的脉搏。
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一把拉住了珊瑚珠串。
令楚星匍匐着不敢乱动。
她怕稍稍一用力,颈上的珠串就要被花狸子拽断。
她一手撑在床头,紧紧挨着她。花狸子卷翘的睫毛仿佛扫过她的脸颊。
撒手。令楚星命令她
压低声音,像条发出警告的毒蛇。
陪陪我。
神经麻痹中,花狸子双眼微微睁开,含糊不清地咬着舌头。
她想进一步闻闻令楚星身上带着体温的味道,让肆意的、肮脏的烟草和枪油味,侵袭千疮百孔的身体。
片刻安宁、片刻躁动,让人骨软的眷恋,想要更多感触。
令楚星轻轻冷笑,肌肉却绷着,呼吸都在紧张。
把手撒开。我可不想被别人在背后议论。
议论?
花狸子因醉酒而软弱无力的指尖忽然又把珠串往身边勾了勾。
红珠子在绷到极限的细丝上打着转儿。
你把自己灌死了她们还以为是我杀的呢。声音很轻很轻,令楚星更加用力地撑着床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她拽倒。
我还没到谋权篡位的地步吧?
她伏在花狸子耳边亲了亲。
她的皮肤上有股香味,红酒和平价洗发香波浸出来的味道,柔软而微凉。
死不了的。花狸子深呼吸一口,脸颊微微发着烧,你身上,什么时候这么香。
香?不是早些时候还嫌么?令楚星几乎没动,微妙地对抗着她拽珠串儿的力道。她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寂寞得很,感官错乱,语无伦次。
细线在断开的边缘。
她也知道她压力很大,饥饿难耐。
又把自己当消遣对象。每次都是。
脏。花狸子摇了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好脏。你的味道。求求
令楚星握住花狸子拽珠子的手,似乎想强行掰开:脏?松开。难道她很干净么?
她更脏。
更脏?
她像泥里烂了好几年的尸骨,枯朽和腐坏还给表面漂亮的植物提供养料
花狸子对李渊和的评价,逗乐了她。
你他爹的在说什么?令楚星笑了,手松一松,要断了。
你是条看见主人会摇尾巴的狗。花狸子不理会她。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帮你串好。花狸子神情变得烦躁,握紧了珠串直往下拉。
呼吸很烫,目光混着不干净的月色,散乱。
少一颗怎么办?
我爬到床底下捡少不了。
酥麻,语速很快,带着她病态的急躁和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