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道凛冽的气浪以浮棔为中心袭来,风不知站立不稳,直接被冲到几步外,重重摔在地上。浮棔勉强平静下来,愣了片刻,伸手拉起她。风不知缩起来,不再说话。
这时孟婆迎上来,对她们略略行了一礼:“子君。”
浮棔从眩晕中抽离,缓了一瞬,笑道:“孟婆婆,可等着了。”
孟婆温柔一笑:“嗯。”
浮棔抬手勾勒几下,落下最后一笔时,空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血红的符:“戒印予你,大人还说,小心天道。”
孟婆收下戒印,喃喃道:“小心天道?”接着她一笑,看向她们,“为什么要理会天道。”
浮棔半惊半恐地睁大眼睛:“何出此言?”
“浮棔……”孟婆长叹一声,“有些话我很想说,我是初始时的神,知道什么才是这天地真正的‘道’,你们所谓的“天道”,祂那套可笑的规矩,不过是……”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浮棔惶恐,后退半步,握紧风不知的手,稳了稳心神,“这般妄言,你就不怕天道降下惩罚?”
孟婆轻笑:“祂还不敢如此胆大妄为……祂不敢不敬姊神,自然也不敢对我随意下手。”她叹气,揉揉浮棔的头发,眸里满是怜惜,“娃啊……罢了,福祸相依,自有因果,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掺和了。”
她看向风不知,又想叹气:“苗苗啊……”她仰头看了看天,嗓音里带了些哽咽,“精神独一无二,没了就是没了,白羽不像白羽,我等的人也不再是她了。”她依旧温柔地看着浮棔,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我们这样的人啊,呵,不敢面对面目全非的那个人,却又放不下回忆中的那个人,可是你,你明明被抹掉了记忆——”
“你也知晓我少了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被荒乔好生保管着……会有一日还给你的。”孟婆最后微微一笑,看向她们的眸中藏着一丝悲凉,“我该走了。”
浮棔失神地盯着孟婆远去,呆站许久,低头打量自己的手:“我现在有些怀疑,怀疑很多事……”她讨厌被隐瞒与蒙骗,却又无处可问,最后看向风不知,冷笑,“算了,走吧。”
第17章 雾里乐(六)
回到房间时,时间才过了五分钟,饭桌上的高谈阔论也已经接近尾声。风不知呆呆坐在床边,觉得恍如隔世,白炽灯照得她睁不开眼。
风不知忽然扭头问浮棔:“小石呢?今天中秋,她要回家陪她奶奶。”
浮棔倚在墙上,难得有了疲倦感:“今天一早她就让我放她出去了,怎么,你想她?”
风不知仰面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我累了。”
十月四日的下午两点,风不知在宿舍换好衣服,她和花青都选了丁香的宋制汉服,换完出来后,浮棔盯着她看了好久,喃喃道:“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应该穿绿白色的那套。”
“为什么?”风不知微微扬了扬下巴,“江棋雨和余木南就是那套绿白的,你要我和她们换?”
没有回应,浮棔像是被魇住了,露出的那只眼略微失神。
风不知皱眉,莫名心慌:“浮棔?浮棔!”
“嗯?”浮棔猛地抬起头,圆睁的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风不知摇了摇头,抬脚走出宿舍。
顾浔声和江棋雨在前头领队,同学们拿着凳子,到操场上坐好,乐声中开幕式开始。
“余木南,我能和你换一下位置吗?我想坐在花青旁边。”程又又忽然凑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顾浔声偏了偏头,朝后面扫了一眼,花青抬头时正好接收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看着程又又,微微坏笑。
程又又坐好,面带娇嗔地搡了一下花青。
坐在程又又后面的风不知把一切尽收眼底,瞧不得这种恋爱的娇态,抬手勾住程又又的后领,把她微微拉向自己:“顾浔声——”程又又有意拖长声调,忽然看到坐在顾浔声旁边的江棋雨回头,正正和她的眼睛对上,江棋雨一顿,半尴尬半镇静地朝她一笑,风不知微微皱了皱眉。
程又又僵了一下,回头没什么力气地揍她。
风不知继续笑:“所以——你选的襦裙,他是圆领袍……情侣装?”
程又又嘻嘻一笑,眨了眨左眼:“你猜?”
风不知无语,给了她一巴掌:“赶紧好好‘鉴赏’这精妙绝伦的表演吧,还有一堆小作文等着你呢,班长大人……别这么看着我,我语文不行,要帮忙你找花青,哦,不好意思,我忘记花青也要写,所以班长你还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成语,你自己意会吧。”风不知现场展示完自己的“语文功底”后,就“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的表演,不再理会程又又了。
顾浔声报了1500长跑,还没开始,程又又就拿着矿泉水,硬拉着风不知和花青等在操场边,脸颊红扑扑,翘首等待。
发令枪响,运动员们在一片呼声中冲了出去。程又又紧盯顾浔声,空出来的那只手拽着花青的手臂,疯狂摇摆尖叫,风不知捂住靠近程又又的那只耳朵,心中叹气,猛地,视线从顾浔声转到江棋雨。江棋雨作为摄影,举着傻瓜相机,一路专对着顾浔声拍,笑着大声鼓励他,不过全班报1500的也就他一人,盯着他拍也没什么大问题。
程又又自然也注意到她,小声骂了一句:“她干嘛?撬我墙角?”
“呃……”风不知和花青选择后退一步,远离战场。
跑过终点,顾浔声步伐慢下来,但还是在跑,一直跑到她们旁边,才停下来倚着膝盖喘息,然后站直,接过程又又的水,拧开“咕嘟咕嘟”吞了几口,抹去脸上和嘴角的水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揉乱了程又又的头发:“谢谢啊。”
程又又抱住头,小小地尖叫一声,“脏死啦,你手刚擦过汗。”
顾浔声低头看了眼手,抬头笑意不减:“对不起啊。”
风不知拉走花青,轻轻瞥了一眼江棋雨,她没什么反应,低头摆弄着相机,风不知懒得再做他想,对花青笑:“走吧,别杵在这儿当电灯泡。”
运动会以4x100米接力赛结束,志愿者们开始在操场赶人,风不知和花青随着人流往回走,给前去报到的程又又一个“加油”的手势。
大部分人都回教室了,但也有不少人留下来观赛,有些人——比如顾浔声——直接踩上花坛扒着栏杆,拼命挥舞班旗。
发令枪响,加油声、尖叫声争先恐后,不要命似的窜上云霄。
风不知从人群里找到一条缝隙,往操场上看去,程又又是最后一棒,跃跃欲试,紧盯着愈来愈近的队友。
交接。
她在瞬间加速冲了出去,双腿几乎成了残影,迅速赶超,从第七至第三,最后一秒,超过第二名。
“耶!”喜悦升至沸点,周围人击掌、拥抱、上蹿下跳。
程又又软着腿,走了几步,扶住树干,大口喘气,这时看到江棋雨跑来,搀住她。
江棋雨笑道:“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多亏了你,力挽狂澜,你要喝水吗?慢点儿走。”
程又又想抽回手,奈何没劲:“干嘛?这么好意。”
江棋雨一皱眉:“班里安排的我服务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程又又接过水,猛喝几口,不说话了。
江棋雨又掏出纸巾,给她擦汗,程又又一呛,偏头吐出一大口水,吓得后退:“你干嘛。”
江棋雨无辜,眨巴眨巴眼,看见她嘴角的水快流到衣服里,又赶忙上去擦。
程又又惶恐极了,又想躲又没力,兵荒马乱地退了场。
吃过晚饭就是艺术节,高一年级排着队依次进了报告厅。节目也都是些小打小闹,没什么有趣的。程又又和顾浔声演奏的是《青色》,然而配合并不好,江棋雨的独唱《只适合回忆》倒有些令人眼前一亮。
活动结束后无缝进入复习周,童茧心一开始就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蓼汀向来“凶残”,校模拟后,光数学就有综合二、三、四,各种试卷小练做到吐,一调开始前一天,程又又边往食堂跑,边诉苦:“终于要考试了,曾经的我一定不会相信,我有一天会因为要考试而如释重负,天天考试、天天考试,这个复习要人命。”排队打饭时,她抱着头作痛苦状。
第一阶段的知识并不算难,考完浮棔问风不知:“感觉怎么样?”
风不知惊讶:“你怎么会问这个?一次考试而已。”
“自然要做好。”浮棔淡淡道,“要做就做好。”
考完正好放假,蓼汀一般每两个星期放一次假,从周六上完一、二节课到周日下午,时间短得可怜,不过有一点好的是,这种假期没有作业。
蓼汀的老师向来勤快,周六一大早进班,就看到成绩表贴在前面,同学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风不知看了眼闹哄哄的人群,心里嫌弃,打消了看成绩的想法,程又又欢蹦乱跳地扑过来:“姐,你是我姐,你好牛逼,你数学竟然考第八,怎么做到的啊,呜呜呜,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