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怎么还不睡，睡不着吗？”
王熙凤听他的声音就听得出来他也没睡着。
于是嗯了一声。
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应该跟他说清楚才好。
“相公。”王熙凤回抱马文才。
“我觉得你自从回到了这里就变得郁郁寡欢，虽然你在我面前竭力保持着快乐的样子，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总是有心事。”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顾虑。”
马文才抱住王熙凤的手僵了僵，他承认王熙凤说得对，自己确实心里一直有事情，而且就是她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心里在想要怎么把事情跟王熙凤解释清楚。
他必须破局。
“相公，其实很多事情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只要做好假设，然后去做就行了。”
“你想想在以前，你来到书院的时候，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或许你也有不快乐，但是不是心里好受一些呢？”
说到此处 ，马文才还真就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确实如王熙凤所想。
原本以前他也一直被自己的父亲压制着，父亲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那时候的他却没有不开心，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能够有一天凭借自己的力量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一个废物，甚至是依靠自己的儿子 。
但是现在，他却变得畏首畏尾了。
马文才顿了顿，说道：“不一样，我现在有你，我不能毫无牵挂地去做其他的事情。”
王熙凤沉默，她早该想到的。
“可是你跟我在一处不是为了让生活更加好吗？如果因为我，你的生活开始出现很多让你难受的瞬间，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王熙凤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语气里并没有怪罪马文才的意思，但是在马文才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马文才觉得王熙凤对现在的生活也很不满，因为她在之前明显比现在过得如意。
可是马文才也不可能放开她。
他抱着王熙凤的双手紧了紧，说道：“夫人，你说得或许有道理，但是却不是我心里想的，我跟你在一起不仅是为了生活更好，不管生活好不好，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的啊，所以你一开始的假设就错了。”
“我不需要什么意义，我只需要你。”
闻言王熙凤心中一动。
“我知道，相公，我懂你的，但我希望你每日都是欢喜的，你跟我在一起也受了不少苦。”
她差一点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得再好好地思考一下再决定 。
他们两人在一起以后，两人一起努力，一起遭受了不小的挫折。
虽然看似是王熙凤受了比较多的苦，可是每次王熙凤受苦的时候，马文才内心同样煎熬。
他本不应该受这些苦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谋划一下，这样继续担心下去是没有用的。”
王熙凤心中很清楚自己现在是马文才很大的一道坎。
“我们依旧可以按照老办法想想我们最终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然后再一件一件地去解决。”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马文才也都明白，可是真要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却满脑子都是混乱的。
“我一想着就有些头疼，我现在真不想想那么多的。”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来他就想到自己父亲骂自己的表情，他就会想到自己母亲落水时候的场景，那一切都不是他想要去记起的。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那个一心想要逃离的那个世界过得有多么地开心。
王熙凤发现他有点不对劲，连忙安抚他。
“没事没事，有我在，我在你身边，没什么事的，我一直在呢。”
“你不想去想就不要想了，其实很多事情本来就解决不了，佛家尚有八苦，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必要求一切完美，我们现在这样或许就很好。”
“难道不是我在你身边就够了吗？”
这个问题彻底地将马文才从漩涡之中拉了回来。
是啊，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母亲早已经离去，他没有办法改变，想再多也没有意义。
而王熙凤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边，难道自己要等失去她才开始后悔吗？
马文才抱住王熙凤，抱得紧紧的，几乎让王熙凤喘不过气来，但是王熙凤却什么也没说，一直陪着他。
半晌，马文才才道：“有你在 ，真好。”
王熙凤笑了笑，有些艰难道：“你知道就好，你再勒紧一点我就要不在了。”
马文才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熙凤笑了笑，轻骂了一句傻子。
两人相拥入眠。
马文才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一天他似乎刚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中。
他梦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母亲，母亲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美丽端庄。
她总是坐在院中的凉亭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那个孩子。
马文才知道这是梦，那个孩子就是以前的自己。
但是他却忍不住叫她，想让她离水边远一点。
那水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一不注意就会掉下去的。
有时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马文才不过刚刚这么想着，转眼间母亲就已经到了池塘边。
孩子的蹴鞠掉在了池里，嚎啕大哭。
马文才有些厌烦地看着他，“现在是哭的时候吗？”他大声骂道。
但是不管是母亲还是孩子都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依旧保持着捞蹴鞠的姿势。
“娘！”马文才大喊一声。
“不要再捞了，重新买一个就是了。”
“娘……”
马文才心里很不安，可是无论怎么喊他都无法让两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是他又不能不喊，只能歇斯底里地喊着。
他很累，喊了很久，几乎嗓子都要哑了，可是依旧没有人应他。
“娘……”
下一刻，突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水边，只需要轻轻一动自己就会掉下去。
刚这么想着，脚下一滑，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母亲看到了他，母亲伸手抓他，但是没有抓到，两人齐齐落水。
原来，原来真的是她害了母亲的。
“娘！”马文才猛地坐起身来，一旁的王熙凤抱住了他。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别怕。”
王熙凤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荡在马文才的耳边，让他产生了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别怕，我在这里。”
“夫人……是我害了我的娘亲。”他说着哽咽起来。
王熙凤心疼地抱着他。
马文才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一定对马文才很好，才会让马文才这么久都还想着她。
王熙凤拍了拍马文才的背，“别怕，不是真的，都是梦，都是假的。”
“不是，是真的，只是以前我忘记了而已。”马文才碎碎念道，“母亲把我从水里救了起来，但是她却没能起得来，那不是梦，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是我害了她的。”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王熙凤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王熙凤只能说一些劝慰的话，“都过去了。”
“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她从不后悔，她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如果当时她能拼了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巧姐，她想她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没事的。”王熙凤也哽咽起来。
马文才见王熙凤似乎要哭了，他才清醒不少，知道一定是自己影响了王熙凤。
“傻瓜，你哭什么？”
王熙凤微微松开他，就着窗外的月光，隐约能在黑暗中看到马文才晦暗不明的眼神。
她没有提巧姐的事，而是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心疼你。”
马文才回抱她，“傻瓜。”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又重新躺了下去。
距离天明还有很久，可是他们都没有再睡的心思。
马文才给王熙凤讲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母亲带着她读书习字，练剑弹琴，她不停地夸自己棒。
“哪怕是我做得一塌糊涂，母亲也觉得我是最棒的，母亲总是这样。”
王熙凤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怀念，笑道：“那她真的很爱你，我其实很后悔，当初 我一心为着贾家为着我自己的地位，对待巧姐不甚上心，若是我能多陪陪她，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遗憾。”
“都过去了……”马文才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劝说王熙凤，正如王熙凤也找不到什么话劝说他一般。
王熙凤点了点头，“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