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枯涸的咒力重新在体内流动,至于朗姆手里拿的是绳子,手-枪,还是毒药,都没关系。
  因此,当针管的尖锐刺破皮肤,加白弥梓低头走了会儿神,慢半拍才发现,在最初的细微刺痛后,一切都暂停了。
  朗姆的面部还停留在冷酷的狞笑上。他和他身后的组织成员,全都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种不科学的现象——
  “楠雄,”加白弥梓茫然地看向四周,“你在吗?”
  等待了几秒,略显生硬的回答直接传进脑海:
  [他不在。我是分身。]
  分身?好像听说过。
  加白弥梓屈起腿,虚虚环住膝盖:“那要怎麽称呼你?”
  分身礼貌地说:[可以叫我p雄。]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有点难听。”
  p雄:[……]
  “但是我会忍一忍的,”加白弥梓问,“那麽p雄,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受人之托。]p雄简短地说。
  [如果你受伤会很难办,请不要做这种让他和我都困扰的事。]
  第85章 day85 世界上一等一的大麻烦
  清冽淡漠的嗓音,不是从嘴里发出来,而是一个眼神就能直接传进对方的脑海。因此靠声源判断位置也不可能。
  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分身后的能力数值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但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无所不能的。
  虽然加白弥梓心里清楚对方只是将身体透明化了而已,但他独自坐在地上,抬头只看到身旁两具恶感的僵硬人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全都在空气中被拆解得失真走样了。
  分身和本体并不是1:1复制,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细节上差异很大。
  加白弥梓不讨厌这个分身,但此情此景,让他喜欢起来也有点困难。
  幸好p雄没露脸,不然加白弥梓看见他也会觉得怪怪的。
  他掸了掸衣服上并没有沾到的灰尘,五指合拢又张开,咒力如细流般汇入四肢百骸。感觉差不多已经能正面pk一头成年野生非洲象,加白弥梓看组织两人的目光就像在看非洲象脚下的排泄物。
  被针头刺破的皮肤沁出一滴血珠,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用指腹拈去,不抬头地对着空气问:“p雄,时间暂停能维持多久?”
  [理论上没有限制,]清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以防被察觉,最好在五分钟以内。]
  [你想做什麽?]
  “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其实不确认也可以,但是有句话叫做来都来了。
  加白弥梓一边回忆一边描述:“地点就在这座楼里,地下室有和病房一样的房间,里面——”
  他忽地止住声音,停顿三秒,冷静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p雄“啊”了一声,模棱两可地回答:[或许吧,看到了一些。你继续。]
  不把话说清楚的最讨厌了,这家夥到底偷偷跟了多久啊?
  加白弥梓不允许自己对着一团空气生气,那岂不是看起来蠢透了,但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忍着。少年双臂环胸,臭着脸说他要去那里上坟。
  [明白了。]
  话音刚落,就有东西从后面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咒力被激得小小震了一波,加白弥梓条件反射地紧绷身体——什麽啊,原来站在他后面。
  p雄的距离感还挺强的,哪里都和楠雄不一样。
  [到了。]
  像是播报一样,肩膀上的轻微重量随之消失。
  昏暗的病房中,福尔马林也难以掩盖那一丝丝腐烂的味道。白色的病床上躺着姑且还能称之为人的容器,维持着咒力的游走输出。
  加白弥梓无视了乌榷忽然激动起来的目光,隔着病床三米远,眯着眼观察对方的咒力。
  现在还没有异常,“帐”也在正常运行。一切都是创建在压榨乌榷的生命力上,恐怖的衰老速度足以证明这一点,撑到现在全靠身后那点科技,组织倒是很舍得。
  “大脑和眼睛都还好好的啊,”加白弥梓嘟囔了一句,“这里的主人对你还挺大方的。”
  老人眼底的仅存的一点微芒几乎要燃起来,就算此前有再大的野心和欲望,经过无日无夜的折磨后,连自我了断的后路都全部被截断,只要能解脱,让她向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可以。
  “那就来聊聊天吧。”
  少年唇角带上一丝笑。
  咒术界是个极度排外的阶层,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如果身上没有术式,在咒术师眼中就是“蝼蚁”和“累赘”一样的存在。
  虽然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低人一等的普通人,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不是不能低下傲慢的头颅。
  乌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本身家世和术式都不算出彩,靠着黑衣组织的财富四处打通关系,才一步步成为了总监会数一数二的高层。
  她行事小心,比起任务的完成程度,更在乎自己的安全,对任务之外的事从不过问,多年来一直未曾暴露。
  组织交给她的任务大多是利用咒术的力量对政商界的人物进行暗杀或拉拢,她做起来心安理得,唯有一次,任务对象是咒术界的人——御三家一个存在感微薄的私生子。
  在那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乌榷大为惊诧,黑衣组织竟然掌握了她都不知道的情报。
  咒术师私下非切磋的袭击被明令禁止,尤其当时乌榷正处于晋升的关键时期,一旦暗杀同胞的事暴露,不但仕途就此中断,还会招致五条家为首的仇恨,得不偿失。
  深思熟虑下,乌榷雇佣了一批外界的杀手。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没料到最后一步却引来了诅咒,险些惊动总监会,好在被她压下了消息。乌榷暗骂外面的人就是不中用,派手下把剩余活口全都处理干净了。
  万幸,组织想要的“那件东西”并没有沾染上诅咒的污秽,合作照常愉快。
  乌榷顺遂地当了三年总监会副监事,直到一次偶然机会她才得知,当年被挖掉眼睛的私生子,不但没能如所有人所愿成为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还很猖狂地在横滨那片混乱之地活跃着。
  这简直是足以毁灭她和组织多年的利益关系的沉重打击,乌榷不可能主动交代自己过错,她必须趁着组织发现之前,除掉这个祸端。
  ——事情到此清晰了。
  在朗姆以及他主人的观念里,和他们对话的加白弥梓,还仅仅是port mafia名下的走狗这种程度而已。
  “多亏了你够自私,省了我好多麻烦。”
  加白弥梓俯视着目露乞求的乌榷。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进行多久,只有他在说话,乌榷连眨个眼表示赞同或否认都费力。不过也没关系,也不需要她说话。
  老人枯瘦如枯枝的手指微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指尖颤抖向外,想要请求他关掉旁边的呼吸机。
  以她现在的状态,关掉呼吸机后都不用一分钟,就能让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彻底回归尘土。
  终其一生都自以为利用别人,最后却被榨干到一滴血肉都不剩,这样的命运称得上互相成就了。
  少年微张的口中,红舌轻轻划过齿列。
  “可惜,如果你那时候杀了我,我就可以杀掉你了。”
  他似乎说了个冷笑话,但冰凉的空气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加白弥梓不再看她:“活着吧,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短短几分钟,乌榷仿佛又苍老了十岁。悲哀、绝望、愤怒,情绪都成为了一种奢侈,浑浊不堪的双眼木愣愣盯着天花板,意识仿佛被抽空了。
  加白弥梓回到门口的位置,还没表示些什麽,熟悉的重量又落在了肩头。
  这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些,还不熟练地拍了拍。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拍我也不会吐金币的。”
  p雄:[……]
  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会议室,头顶的监控也被谨慎地维持在了暂停状态。
  加白弥梓向后转身,朝着模糊的方向伸出手,因不确定而显得茫然:“你在哪里?”
  不管对内对外都嚣张得理所当然、从来不会动摇的人,这种主动暴露脆弱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放着不管的话好像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p雄沉默了几秒,斟酌着放上了自己的手:[我在这里。]
  安慰一下就马上撤开,他本来是这麽想的,却看见那张惹人怜爱的脸上眉梢轻轻一挑,反手将他用力一拽。
  超能力者,他,竟然被骗了——?
  读不到心音的可怕生物……!
  [等——呃、]
  透明化的身体依旧存在实体,再怎麽样也是超能力者,用多大的力气也不会拽得动他的。而少年似乎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想确定p雄的具体位置。
  如果取消透明化,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少年扑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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