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所以,想与我做个无关痛痒的路人,是要凭实力说话的。倘若你有朝一日可以自保,无论是我,还是你的家族,都不会再干涉你的事了,只要你能独立活好,我可以保证你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我。”林婴说到这里又看她一眼:
“别哭了,你看看眼前这群虚张声势的人,难道你不觉得,你只要回到家族再修十年,马上可以毫不费力地吊打前面那群杂碎?根本无需假手于我吗?”
周小媚浑身颤抖,看了那群人一眼,瞬间脸色灰败。仿佛那股支撑着她一路走来,跋涉至此的力气,突然之间就丧失殆尽了。
她在林婴面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踩着高跷与大人比高的小丑,结果不小心摔下来,在最想要拔直腰杆等身对立的人面前,哭成了一个狼狈的傻子。
一直觉得从前的人生,荒唐可笑。
却从没好好思考过,难道现在的人生,就不荒唐不可笑了吗?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天涯海角,无论她走了多远的距离,她心中都死死的绷着一根弦。她有时候也觉得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多少努力,到底要证明什么?
一路走来,她患得患失、她担惊受怕、她寝食难安、她无处诉苦。她像一条丧家之犬昼伏夜出,躲避旧交。她怕人寻问,她哽咽装欢,她好想知道曾经的伙伴如今过得怎么样了?可是她不敢去问。
只因为自己还不够好,她无颜面见那些人,又不甘藏头露尾过一生,她满心纠结,她好苦好苦……
今天她终于明白,那些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吞的苦楚之中,她曾经反复要去追求和确信的究竟是什么——她想蜕变成一个强大的人,这种强大既指修为,仿佛又不单单指修为,到底是什么?她从前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感觉,直到今天遇到林婴,她才终于懂了。
——她身上有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情感,这是周晓媚不管离家前、还是离家后,第一次确定无疑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坚定的选择。
她从小就是一个最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与众格格不入,每入人群,总是三言两语就被推开。
可是今天,不管她多恶劣、多刁蛮、多叛逆、多丢脸,也还是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愿意与她这样的人,共同,去抵抗这个疯狂的世界!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姓林,我姓周,我们两家世世代代,就是彼此坚定不移互托生死的伙伴!
这是一种,足以让人热泪盈眶的感情。
她曾离经叛道,把自己交于歧途,以为会用勇敢换得踏实和不悔,而走了这么长时间,她内心越来越空虚,修为越来越难以精进,从前高阶辈出的家族也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那些一鼓作气的选择,无一不化成刀锥反噬在她身上,让她伤痕累累,奇痛无比。却还要,咬紧牙关地装作一个没事人一样,摸着一条道,继续孤独地、咬牙切齿地走到黑。
终于,终于,终于……呜呜呜……
周小媚哽咽难言,终于有一个人可以看穿她在逞强!愿意保护她这个只配受尽惩罚的坏孩子!可以在她明明想攀援却不好意思伸手的时候,主动过来将她拉起,将她拽出泥沼,带她脱离深渊。
第121章 无穷枝
“我有的时候很佩服你。”林婴操纵着藤蔓说道。
周小媚婆娑泪眼不明所以:“佩服我?”
“我知道你活得不顺心意, 但有的时候,世俗强大,不可战胜。好多人都是宁肯忍着沮丧, 也没有勇气生出去改变它的念头,何况,你还付诸行动了。”
这一点, 林婴认为, 周小媚比她强多了。
周小媚冷哼一声, 不买账道:“你在说反话吗?心里怕是在嘲笑我愚蠢吧?”
林婴道:“起码你对自己真诚啊。”她活到今天, 伪装无常,强颜欢笑,都像家常便饭一般。
难道她就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讨厌这样的世界吗?
周小媚, 愣住。
她对自己真诚吗?她哪里真诚了?
她的思绪飞出去好远好远,用力想了很久,这才想起刚刚出走时候,她的确遵从本心, 每天都在发自肺腑的标新立异,诅咒林婴, 对自己可以说是表里如一的真诚。
其实她知道, 那个强迫女儿从小立志去服侍林婴的家族里, 终于养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她了!好多不如她勇敢的人, 一边循规蹈矩, 一边也都在暗暗的钦佩她, 如果她幡然悔悟, 一定会被很多人笑掉大牙的!这也是她不好意思回家的重要原因。
现在一想, 好蠢好蠢, 她活着只需对自己真诚就是了,自己的人生要活成什么样,终究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所以,她终于可以去见想念的亲人了吗?可以了吧!只要对自己真诚,忘记别人的目光,随时都可以的!
呜呜呜……周小媚明知道,自己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好丑好丑,还惹人笑话,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泪水决堤。
林婴目不斜视地操纵藤蔓,终于将宋掌门层层缠起,好多江湖人物还在抵抗中,林婴侧目瞧了左辞一眼。
左辞正巧也在看着她。
林婴微微一笑,她道:“你再不与我划清界限,可就来不及了。”
左辞微一挑眉:“怎么说?”
林婴笑道:“我马上就要得罪一群人了,你不离我远点,日后他们咒骂我的时候,恐要将你连带着一块骂了。”
左辞循着咒骂的声音放眼看去,只见缠住宋掌门的藤蔓正由水滑光溜,变得糙皮如铁,倒刺横生,宋掌门嘶声惨叫的同时,更多的枝枝蔓蔓顺着他的口鼻双耳爬入体内,向深试探扎根!
宋掌门双眼凸突充血,周身血管暴起,嗓子里发出嗬嗬声,不停的摆手踢脚吞咽藤蔓!浑身抽搐,双手双脚,乱踢乱挣,好像全都不受控制了一样。肚腹如皮球般突兀地鼓了起来,且越来越大……眼看便如即将临产的妇人,所有人见之,都面露惨不忍睹之色!
“这是什么妖术?”木系是五行之中,公认最弱的法术系。似乎很难在木系之中找出一项强大到能叫出名字的法术。
印象里,这一系自保都难,更别提攻击了。
木系是浅显易学又不吃辛苦的代名词,起先医子们修炼了用来采草药,后来发现不修炼也不耽误他们采草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都懒得去修。
木系修士之所以没有像土系一样慢慢消亡,只是因为还会被林婴这种贵族子女当做沽名钓誉的幌子——他们去做木系修士,终日与花草相伴,既清贵高雅又不出力流汗,听起来也很有派头的样子,木系就是这样一步步沦为贵族的“脸上贴金术”、其他玄门的笑柄,一直处在五大玄门鄙视链的最底端。
柳乘风欣赏了片刻,幽幽道:“藤杀术的第七重:无穷枝——不是妖法。”他鄙视无知的人将未知的事物妖魔化,盲目崇拜者把人家说成仙法,恐惧鄙夷者则说成妖法。其实人若自强,何劳诸仙?
林婴操纵之下,千枝万叶狰狞延伸,野蛮狂长。一根根如化龙蛇,或夭矫翻杀、或甩身抽打、或狰狞盘缠、一时间众人头上脚下都是藤枝与倒刺,宛如旋涡抓住了溺水的人,任他们左右冲突,也砍不完、杀不尽,势不可挡!
满嘴江湖道义的人,既然可以这样的手段,凌虐无辜的少女,那么主犯死了,从犯受罚,总是应该的。
江湖散修都被林婴逼得身陷漩涡,团团乱转。辱骂的声音更加不堪入耳,林婴既不杀伤他们,也不放过他们,她只对宋掌门一个人用力绞杀!藤蔓缠成的蝶蛹中心,不时传出宋掌门呼爹喊娘、骨骼脆裂的咯咯声响……
马步谣低声道:“公子,您再不出手怕会寒了大家的心呐……”
“住嘴!我做事情还用你教!”蓝如锦才不会去管宋掌门之流的死活。
林婴扬声道:“请问诸君,至今还有谁,认为我哥哥要用尔等融阵?这等荒谬的笑话居然也有人信。各位扪心自问,君是何人?有何价值?你的身上,究竟有哪一点,配死在这,举我凌敬顶修之心血所建设的阵地里呢?”
“呸,你这妖女不得好死,你杀了我们,用我们融阵,临死之前还要这样侮辱我们!”
左辞看了林婴一眼,他也觉得好多人命都在林婴一念之间了。可是她之前费心费力解释那么久,如今应该不能轻易将这些人都杀了才对,只是此番过后若是不杀,来这一出只会把人得罪得更加彻底,天上的神明既然需要地面的香火,林婴为何自绝后路呢?
林婴眸如冷霜:“今天的话我只说一遍!哪怕要我用士昭君的一根手指头,去换你们以及尔等全部身家性命我也不去换的!你们之中,没有人配!我今天不杀你们,但是也要告诉你们,尔等的性命都在我一念之间,我要谁死谁就得死,希望各位今后谨言慎行,谁有本事离开就自己离开,没本事的就跟着我把嘴闭严,少在我耳边污言秽语影响我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