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水琴!”谢准毕竟仍有内丹护体,不像夫人那样即刻气绝,他趴抱在妻儿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哭大喊!鲜血不住地自他的心口处涌出去,谢准越来,越是声低。可以想见生命之活力正在不住的在他身上流散、抽离。
  左辞闭了闭眼睛。
  黑纱,笑了:“真是一幅绝好的风景,可惜没有纸笔为你们入画。”他说着走到近前朝着谢准的脊梁劈了一刀,然后将雪白的手骨探入乌黑暗红的刀口,转手挖出了谢准身体里的灵核。
  场面残忍,血腥至极,令人不忍直视。
  谢准的尸身在失去了内丹之后迅速腐蚀,很快就散发着恶臭融化成了黑红色的血浆,单薄的衣物下面,慢慢凸显出肋骨的痕迹,众人捂住口鼻,似乎极想逃避,但又躲无可躲。
  “我听说,黑纱是用无尽的哀怨恨意,铸就成了这把诅咒之刃,取名致哀,被刺中者会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腐坏,散发尸臭……”
  “所以黑纱才刀刀浅入,并不深割,他没有想取谢准的性命,只想让他生不如死罢了。”
  “谢夫人敢于自断自绝,也真是女中豪杰了。”
  说到这里,四下静默了片刻,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抓住了关键,叫道:“可这究竟是使了什么妖邪禁术啊!一个人的内丹不是身死既灭,气绝而枯的吗?怎么还会被人挖出来,再连同灵力一并转嫁给别人?”
  这对整个修真界而言,可远比养一个替身恐怖多了!
  世界上竟有人掌握着这种无伦的禁术!很快就在人群中引起巨大不安,这到底是谁干的?此术的存在,究竟会滋生多少罪孽!简直想都不敢想。
  因为每一个人,都害怕叶清欢身上发生的事情在自身重演!惶惶不安的情绪蔓散开来:“谢准自己肯定做不到,难道这是林宴干的?”
  “叶宗师,你倒是说话呀!”
  所有人的注视之中,黑纱笑吟吟地,将目光定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那眼神,似乎无声的在向所有人宣告,这禁术的来处!
  柳乘风再怎么迟钝于俗世俗情,也终于在这一道道含锥带刺的目光中,体味出一丝不妙来:“黑纱!你什么意思?”说完他马上想起来,就是在自家的藏书阁中,他曾经亲眼看见过这样一本无名的禁书,甚至在他企图复活林婴的时候,还曾对着叶咏诗施用过其中一二!
  “这禁术?难道是家父所创?”柳乘风问完,在场之众看向他的眼神瞬间都变了。
  不知是谁,小心翼翼地说出:“我听说……林婴公主死后,云中君曾经试图用禁术复活她……”
  旁人惊问:“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听说。”见那么多人看着,这人脖子一缩急忙隐迹。
  “可不是都说,士昭君一生绝不收徒,就连唯一的儿子也什么都不教吗?”
  柳乘风一一掠过众人精彩纷呈的脸,不禁失笑。
  这一刻,他再次于内心深处,庆幸自己所修的无情道。因为修习无情道,从小到大深居山林,不理俗事,所以当初他启动禁术想复活林婴的时候,理智得近乎冷血,并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妥。
  可是如今,经历了一些生离死别,看到了一些人情冷暖,尤其是谢家惨剧刚刚在他的眼前上演,纵是柳乘风,也再不能说出什么‘祸水东来西引,被牺牲者总是小弱’这样的话来了。
  但这并不等于,他会像谢修竹那样因为这点事就钻到地缝里去。不等人杀来,自己先崩塌了。
  说到底,那些可以刺痛粥粥百姓,芸芸众生的点,对他柳乘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终究不是还要靠修为说话!
  黑纱幽幽道:“我知道你会不相信,会怀疑我栽赃……”
  柳乘风眼底一寒,因为他马上明白:如果我说是,黑纱定要启个什么见不得光的阴损招数,撬开家父的嘴巴,让死者陈述己罪?这就是他挖走士昭君尸首的原因!
  柳乘风眼底杀气翻涌,马上屏弃了那些耳旁风,坦然道:“也不必费力证实了,你说是,那便是吧。” 他侧目瞧着黑纱,表情冰冷,“不过,家父既已死,父债子来偿,你想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只不过请别幻想,我会像姓谢的那般好踩就是了。”
  满场无言。
  云焕都听愣了,他左右看看,不明所以道:“哎我说,怎么大家这会儿都哑巴了?凭什么谢准害了黑纱,就要受万众唾骂成为众矢之的,姓柳的却不用呢?”
  云焕道:“这你还不懂,看人下菜碟呗,士昭君一生建立的威望岂是谢准能够企及?”
  “威望再高,他也已经身死名灭了。”左辞在旁敲打道,“大家不敢口诛笔伐柳家,一方面因为久仰士昭君的风评和人品,更多的,却是因为柳乘风自己威震八方,不靠父亲也立得住。如果谢修竹也像他一样本事,谢家也许就不会是如此结局了。”
  修真界的规则说到底,还是看谁修为高,拳头硬,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反过林氏,左辞自己曾和林宴大战小战打过无数交锋!所以他太知道,当实力比拼到最后,剩下来的那个人必然已经消灭了所有不同的声音,不管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都会注定他不再受谴责,只剩下歌颂。
  因为唯一的赢家就是世间的真理,他有资本制定规则,更有资格改写一切。
  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关心真相呢!
  然而黑纱摇头,微微的笑了:“我不恨你父亲,因为他是被逼无奈的。我带他来也不是为了让他认罪,而是为了让冤死之鬼当众陈情。”
  他特意将‘冤死之鬼’四个字说的紧咬慢吐,冷不防,便如钝刀入体刺破了柳乘风所有的镇定!
  这世上再怎么无情的一个人,也总有一个可以将他一击必碎的点。他可以不去看世人如刀的眼光,也不去听他们似箭的撮点。就像他从来不屑于被他们称颂,更不会在乎他们的贬损一样!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不停的超越强者变成最强。
  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不能的……最起码他永远不能不在乎,士昭君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柳乘风苍白着脸色:“周天子说,家父因为要将我从乱局之中摘出,固以死为我挡灾避劫!”
  黑纱笑了:“周无畏话只说一半,他怎么没有告诉你,士昭君要为你避的灾究竟是什么灾?为你挡的劫又是哪来的劫?”
  柳乘风面色不善:“他说来自车驰国,你都知道什么?”
  黑纱道:“还是让令尊亲自来说吧。”他说着取出一个瓷瓶。
  柳乘风整个人都不好了,爆怒道:“这是什么!你把我爹的尸体怎么样了!”
  黑纱道:“他的尸身完好无损,已经被我厚葬了,你如果能从这里活着出去我马上就会还给你的,至于这一瓶,只是留存在他尸体中的记忆而已。”
  黑纱边说,边拔开瓶塞,倒出源源不尽的浓雾。
  第90章 林宴天劫将至
  “既然你不争议剖丹那一段, 咱们就先看点别的。”黑纱的声音中,这些浓雾慢慢聚成一团,游游转转间, 忽然凝散成一个巨大清晰的画面,在众人上方铺开。
  这是士昭君留在身体里,不会骗人的记忆。
  “爹……”柳乘风看着父亲正在……这是什么地方?
  阴暗、逼仄, 是牢房吗?可四下乌漆嘛黑之中, 似乎凸显出的尽是一点也不规则的混乱山体, 士昭君正挥手施法, 用灵力在一个全封闭的空间里推山开路,倒转腾挪。
  这个空间的地形地貌,也在随着士昭君的发力而不住的变幻。
  看着看着, 终于有人认出:“这不就是咱们这座山里!我记得这块石头, 我刚才就是在这个地方绕出来的!”
  “士昭君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这个地方,是士昭君建造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父亲他何时来过?印象里他根本没有离开过皇城啊!
  忽然,柳乘风想起,因为林婴身死, 帝君降罪,父亲曾被关押囚困的那段时间……难道说, 关押是假, 发配来这里设阵才是真吗?
  柳乘风满面苍白正觉得惊心, 又见士昭君打了掌心火去参照一面石壁, 可见他的灵力甚至已经无法支撑他的眼睛暗中辨物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 他往日逢人带笑的风采全部消失不见, 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在仔细描摹着石壁上的绘画。
  几乎所有人都在凝神去辨认他究竟在画什么?很庞大, 像一副地图,再细看,却发现地图里面大阵套着小阵,小阵连成大阵,简直让人目不暇接,解无可解。
  金木水火□□有五条路可以入山,入山之后,众口皆封,因为每个地方都设立了法阵,整座山体都被掏空变成一个巨大的迷宫,柳乘风仰视着那些从所未见的,复杂精密,环环相扣的阵印,不禁问道:
  “这都是些什么阵?他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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