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林婴应声回头,浑身像是渡了月色一样,清冷又孤寂。
左辞颇心虚地说:“我刚才……唉,你以前,肯定从没见过草原上的野火吧?这火一旦烧起来就是赤地千里,人、动物和房舍,全都要化成灰烬的。一旦蔓延开,什么都挡不住……”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也不知道林婴听懂了没有。
他哈哈道:“总之,太好了,幸亏没事。”我到底在说什么?不是应该说谢家或许就在那边吗?那才是林婴关心的事!
然而左辞不等说,林婴先道:“幸亏有水系的人在那里。”
左辞:“呃……是的。”原来她只远远的看一眼便自己猜到了,左辞顺着她说:“水系的人,再合适不过了。”若是换成别的江湖客,肯定早躲到上风口看热闹去了,任由大火烧死烧光,才不会过问北野的牛羊和百姓。
算了,不提这些,左辞道:“走吧,咱们去共情。”
林婴站着不动:“你今晚剿匪去了。”是肯定的语气。
左辞的身影一下子顿住。
林婴继续道:“你身上的血,都是土匪的血。你释放了匪窝里面的苦力和人质,那位姑娘却傻傻的不知道走,所以你发现了她的异常,给她带了回来。”
林婴竟是个如此心思细腻的人!
左辞转过身来,企图辩解:“……我本来是去打猎的没有骗你!可是你也知道我,对小动物什么的,有些下不去手。所以我决定去偷……去拿一些人家宰好了的,我肯定不能拿百姓的东西,就干脆去了趟匪窝,可惜厉害的土匪全都出界采草去了,里面只剩下一些为虎作伥的小喽啰。”
可惜?
他果然早就想要剿匪了。他在仙客来时就已经动了杀心,他对北野的感情之深,远远出乎了林婴的预料。
但是这没什么,林婴只是道:“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能叫我一起吗?”
“啊?”左辞一愣。
林婴重复道:“你要做的事情,不管是剿匪,还是救火,可以叫上我一起吗?”
左辞:“……”他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更像有什么想说,但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婴等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不可以的话,我就不用再共情了。”她转身离开的样子简直像一只无形的手掏进了胸腔把左辞整颗心都捏紧了,他猛冲上去,从后面把林婴抱住:“婴婴,别走。”
林婴微微红了眼圈,心里想说,你都已经走过两次了,凭什么不许我走!我们不如就这样,自己忙自己的事情,谁也别再过问谁好了。
可是她如鲠在喉!这样的话,只能心里想想,根本说不出口!
憋闷,忧急,有口难言,她必须要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泄露出隐秘的心事。
左辞继续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以后不管去哪里,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
林婴被这大胆的剖白击中了心脏,可她遥望着不远之外那处疑似谢家的营地,明白自己恐怕很快就要和左辞分开了,霎时间浓烈的感情如江水决堤,再也无法抑制,这一路走来,反复折磨她的那些若即若离,全在这一刻全盘崩溃,林婴,低低的哭了。
左辞更慌,他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情不自禁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你都不知道北边的风有多厉害,哭着的时候被吹到了,回头脸上都要裂出小口子,不仅疼,还变得不白不嫩,不好看了。”
林婴马上挣脱出去擦干自己的泪:“谁哭了?是有风沙迷眼了。”说着甩手设了一个结界把四面的风都给挡住。然后不等人哄,便极快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又问左辞:“我的脸上被风吹花了没有?”
左辞:“……”从储物戒里拿出一面镜子给她照。
林婴不照还好,看一眼马上‘呀’了一声,惊道:“我头发这么乱,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左辞:“……风太大了,大家都很乱。”他一路走来满眼的人里就数林婴最规整了。
可林婴显然不能接受,马上取出来一把梳子开始给自己梳头,左辞便端着镜子供她看,很快,她确定自己已恢复原样,便耸耸肩,呼口气,好像从容多了。
之前所有的波动都被重新藏好。
左辞将镜子翻过来,又照了照自己。平整的镜面映着他那张擅长假笑的脸,如今却显得落落寡欢。
我们这都是何苦呢?
忽然,镜面里多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是林婴,在替他也将头发重新梳过。
左辞站着不动,害得林婴必须翘起脚才能给他束好,白皙的手指拢抓着他乌黑的墨发,厚密的发丝飘飘缠缠,经常在指缝中掉出一缕抓不太严,终于,还是被她用发带缠紧了,她的手离开。
左辞收起镜子:“果然,顺眼多了。”
林婴微微酸道:“这个样子出去逞英雄,起码也像那么回事呀。”
左辞张大了眼睛:“真的吗?那你记得随时帮我,我怕自己经常疏忽了。”
林婴:“真的,像今天晚上你带回来那样的小姑娘,可以迷倒好一大片呢。”
左辞:“哦”了一声,眼睛放在林婴身上:“那你天天打扮这么好看,难道是在蓄意迷倒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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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蓝家
“胡说!”林婴横眉立目, “没认识你之前我更爱打扮!”
左辞坏笑:“认识我之后心有归属,也就不那么爱打扮了?”
“你?”林婴自知说不过他,“你再不共情我走了。”
左辞马上将人拉住:“别别别,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咱们忙正事还不行吗?”
林婴本也不是真的要走,左辞牵着她的手四下观望, 她也就别别扭扭的跟从着他。共情若想不被打扰打断, 是该寻个偏僻安静的地方, 很快, 两人看准了一块背风些的草坡,可没等走近里头竟突然站起一个人来!
两人立即顿足,林婴马上认出:“是你?”正是一直坐在庙门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位散修。
他似乎也很尴尬:“这个地方让给你们了, 请便。”说罢匆匆离去, 林婴联想到他彬彬有礼,又在一夜之间被驱逐两次,脱口道:“不用的,既是你先, 我们可以……”
“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人摆手之间便逃也似的不见了。他不加后面这句还好,加上以后林婴马上想起自己方才就在这附近同左辞又哭又笑, 又跑又抱的各种囧态, 一定都被这人看了去, 马上闭了闭眼睛。
幸亏是在假扮夫妻!要不真是丢死人了。林婴小心翼翼去看左辞, 发现他脸色阴沉。目光正在草坡与河滩之间打转, 对林婴说:“此人修为高深, 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藏了一个人, 我竟一点都没有发现。”
林婴这才意识到, 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也是捏了把汗道:“幸亏他是正人君子。”
左辞道:“此人来路不明, 还是别太先入为主了。”
林婴点点头,便多了一个心眼,共情之前,还是先用个八方通灵符探一探四周比较稳妥,于是行动起来。
左辞割了一堆草铺垫在地上,回过头时,已经晚了,林婴散出去的灵力早已覆盖四野。
她先看见破庙里面,李鸿翔等人困得哈欠连天,宁肯头悬梁锥刺股也绝不睡觉。周小媚拖着伤腿咬牙切齿地爬上了香案,中了恶诅痕的女孩正坐在床上抠脚。
又看见散落四野那些或醒或睡,或躺或立的身影,事前着火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湿漉漉的黑色泥灰,待看清旁边站立的两个人时,林婴心头猛地一震!
通灵符倏忽远去,极快的掠过了他们,终于触上了那个刚刚远去的“正人君子”,他正撕下那张木讷又寻常,任谁看见都极容易将他忽略过去的脸。
面具之下,露出一张俊朗粗犷的面容。
林婴的灵力刚要越过他,前缘处却忽然被他立掌截停!
林婴心头一惊,随即,排山倒海的灵压朝她汹涌推进,瞬间逼回到了本体,林婴浑身暴汗,马上明白那人觉察到她的同时用了一道十方通灵符,在自己探知到他的瞬间,灵压反推,也将林婴所在的方位,样貌人品,内功修为,同时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啊。”他轻笑一声,长手一挥,所有的灵力一触既回。
左辞搂住林婴腰身:“怎么样?你没事吧?”
林婴脸色苍白,她此次散出去的灵力没有如愿收回,而是被那人反推的时候直接拍散了,这导致她有些力竭,嘘喘,左辞又问:“要吃大还丹吗?”
林婴虚虚道:“休息片刻便好。”
左辞扶着她,坐到了厚厚的草甸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哎,你等等,我把被子拿出来。”
林婴蹙眉:“不必了吧。”
左辞执意如此:“塞外风硬,盖上被子比较暖和。”
林婴心里,有些尴尬,这个地方四面都被人高的野草墙一般的包围着,虽然隐秘,但要睡觉又觉得很危险,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的功夫里,左辞已经铺好了,他的被子上面,绣了一对鸳鸯。两个枕头,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