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舞剑时,言玉溪的动作除了有些僵硬外,根本无法看出他神色有一丝的痛苦,江以照心中猛跳。
  明明他根本不需要这样……
  “姐姐……是我剑舞得不好吗?你为什么对我凶巴巴的?”言玉溪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夕阳的余晖中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眨着眼,眉头微蹙,眼中全是委屈与受伤,轻抿着嘴唇。
  他明明已经完成了江以照的要求,可为什么得不到夸奖呢?
  江以照有些愣住,“言玉溪,你剑舞得很好,但是在这之前,我更希望你不会受伤,我不喜欢你一边逞强着受伤,一边舞剑给我看。”
  言玉溪抬眸,眼中有些欣喜,“江姐姐说……心疼我的伤吗?”
  江以照沉默,她说了这么长一句话,为什么言玉溪就只听进去了这一句。
  言玉溪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没有人在乎过他的伤。
  江姐姐是第一个。
  给富人当小工的时候,没人在乎过他的伤;听母亲的话,给其他女子下避孕药后被发现后,母亲没有在乎他被打成重伤的身子;在村口给乡绅的孩子做马时,没人在乎他的痛。
  不过他的伤其实也不重要。
  因为做小工时,富人会点头夸赞他勤快;听母亲的话后,母亲会夸赞他听话;在村口时,他会得到很多朋友,成为众人中的一员。
  有这些就足够了。
  而江以照会在乎他的伤,也会给他夸赞。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那原本被他忽略的疼痛在此刻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东西。
  但他仍然笑着看着江以照。
  江以照一边嗔怒地瘪着嘴,又一旁摸出自己的手帕,摸出身上楼澈寻之前塞给她,让她随身携带以防万一的药,仔仔细细地给言玉溪包扎。
  言玉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以照,他看着江以照微微皱起的眉头,那是在为他担忧,江以照此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因为他。
  “痛不痛?”
  “我不痛,姐姐。”
  为言玉溪包扎完,言玉溪仔仔细细地看着江以照为他包扎的手,他转来转去,仔仔细细地欣赏着。
  这个手帕,岂不是也是他的了。
  言玉溪轻轻低头,闻到手帕上淡淡的清香。
  和江姐姐身上一样的味道……
  “江姐姐,我这次剑舞得好吗?”言玉溪又问了一次。
  江以照笑着点头,“很好,你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弟子了!”
  言玉溪却摇摇头,“其实我舞得一点都不好,不及姐姐一丝半点,希望姐姐之后能继续教我。”
  江以照还未回答,却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冰冰冷冷的,与这温暖的落日余晖格格不入。
  “确实舞得不好。”
  江以照随声转头,看见楼澈寻着这太清山的道袍,一身仙姿傲骨,在落霞中显得清冷。
  言玉溪眸子瞬间冷起来,忍不住往江以照身边又凑近了一些,两人挨得极近,虽然只是微小的动作,却被楼澈寻一收眼中。
  “敢问楼师兄,玉溪是哪里舞得不好呢?”他抬着眸子,看着楼澈寻,眼中波光粼粼,声音柔柔。
  “此剑法,心正则剑稳。其一,剑随心动,意守丹田。以心驭剑,方能剑出无敌,其二,剑走偏锋,奇正相生,灵活多变,可破万难。”
  “以上,你皆未做到。”
  楼澈寻微微低眸看着言玉溪,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一眼,话中冷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言玉溪心中冷笑。
  又在装什么谜语人,说来说去不就是在说他心思不正,楼澈寻就是看不得江姐姐教自己舞剑,心胸狭隘,这种人也能做太清山的首席弟子,剑道第一人。
  看起来冷若冰霜,实际上心里早就心急如焚了吧,装什么清冷仙君呢。
  “是啊,玉溪才刚学习练剑,定是不能做到这些的,不过有江姐姐教我,玉溪相信以后定能精进剑法,那时定会让楼师兄刮目相看的。”
  言玉溪却依旧淡然一笑,抬头看着楼澈寻,将自己被江以照包扎过的手不经意地抬起来,活动着。
  楼澈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江师妹的剑术固然不错,但教授他人,尚有些不足。”
  江以照点点头,“确实比不过楼师兄,不过常言,教授他人就是巩固自己的最好办法,玉溪愿意帮我巩固知识,我自然已然十分高兴的。”
  楼澈寻当然知道江以照很高兴,他远远便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舞着剑,看见江以照心疼地为言玉溪包扎,看见言玉溪直愣愣的看着江以照,丝毫不加掩饰。
  他根本就不想看,他知道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需要管,别人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脚下仿佛是被冻住了一般,迈不开步子,移不开眼睛,将眼前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扰动着他,像是有万千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好像发现,江以照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所有人都这样,并不只是偏偏对他一个人,那一张笑容并不是对他一个人的。
  明明不想管,却神差鬼使地走上前,说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好像已经变得不像他。
  他察觉到时,便转身想要离去,可正要离去瞬间,又瞥到那长椅上的盒饭。
  这不是他让余则礼给江以照带着饭盒吗,他一次还专门在饭盒上刻了其他的花纹,专门做了江以照喜欢吃的菜,专门为江以照写了纸条,写下了只给她看的细语。
  此刻却出现在这个地方。
  若是余则礼给江以照的,那里面的纸条肯定会被江以照看见,江以照之前答应过他,所以肯定会来赴约。
  一切缘故,前因后果,楼澈寻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先约的江以照,却被人横空拦截了。
  凭什么?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质问言玉溪为什么要拿他给楼澈寻的饭盒,为什么要丢掉饭盒中的纸条。
  可要开口的时候,却又瞬间止住了口。
  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只不过会给江以照添麻烦。
  言玉溪也是江以照的朋友,江以照是不知情的,这样让她二选一,岂不是会让她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太喜欢虐男了。
  第二十七章 看到的是他,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楼澈寻思考来去, 最终没能将质疑的话说出口。
  他转身便要走,却又心中一阵酸涩。
  心中思绪良久,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有心教授他人也是好事,但也需自身实力到位。明日你便来归元峰找我, 我为你教授剑法。”
  间接给江以照传信行不通, 楼澈寻便想当面直接邀请江以照, 这样没有中间人, 定然也不会出差错了。
  每日来寻楼澈寻的有数不清的人,但他几乎一概不见。就算是要授课,也是几月才开上一门课, 一旦开课, 众人都趋之若鹜,座无虚席。
  但如果江以照要学剑法,那楼澈寻愿意专为她开一门课。
  不为别的,主要是江以照天赋异禀, 根骨奇佳,日后定能够为太清山贡献一份力量, 所以他断然不能让人才埋没于人群之中。
  江以照抬头, 看着楼澈寻, 却没有立刻答应。
  楼澈寻见着江以照迟疑的样子, 瞬间心中一凉, 却又难以置信。
  江以照讪讪的笑着, “楼师兄, 我师父给我安排了一个很难学的东西, 可能我最近几日都要去琢磨它, 实在是没办法来寻您练剑。”
  “以照谢过楼师兄了,日后若是有空,以照必然登门拜访!”
  楼澈寻从江以照开口说第一句话,便不想再听之后的句子,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在凌迟他,一刀又一刀地刮在他的心口里,可他偏偏又为了礼数,不能不听,只好驻在原地,看着言玉溪别有深意的笑。
  话音刚落,楼澈寻便迅速转身离去,只淡淡“嗯”了一声。
  明明江以照那天答应他了的,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难道说他误会言玉溪了,今日此事并不是他所为,而是江以照看见了他的纸条,主观地选择了拒绝了他,而他却没有读懂江以照的心意,还非要凑到别人面前去问。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又不识趣,再主动邀请了江以照……
  从前,他几乎不会被拒绝,只有他拒绝他人,将那一封封带着爱意的情书弃如敝履,考验所有求学者的根骨与天赋。
  可如今,他总是被江以照一次次的拒绝。
  楼澈寻低着头,静静地回着归元峰。
  却发现余则礼站在归元峰的门口,看到他后便一脸欣喜地招手。
  “师兄!有饭吃吗!”余则礼一脸狗腿地蹭了上去。
  以前楼澈寻可以几年都不会给他做一次饭,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余则礼就吃到了许多次来自楼澈寻的手艺,简直是跟过年了一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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