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严晚萤思索了许久,突然笑道:“蒋三爷,实不相瞒,我买这两处地方,是打算重开书院的。不仅要开书院,还要开启蒙私塾。而且,所有学子,一应费用全免,佼佼者馈赠书籍和笔墨纸砚。”
“啊?”蒋三爷眼睛瞪得像杠铃,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劈叉了。
“我还准备把顺南街整条街的商铺都买下来。蒋三爷手上有要出手的么,我全要了。”
他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开始怀疑面前的公主,一定是关在深宫里太久,把脑子给憋坏了。
“公主……您这是把银子都投到深井里啊。听三爷一句劝,有这闲钱,多买两件珠宝首饰,别在这深不见底的坑的糟蹋……撑不了两年的。”
别看皇帝给的嫁妆丰厚,够吃几辈子。真要嚯嚯,金山银山都不经用!
严晚萤微微一笑,眸子晶亮,面若桃花:“你就当我是冤大头,有多少卖多少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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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要当冤大头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顺南街的商铺主们本以为铺子砸在了自己的手里,正愁没人接盘,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公主,乐呵呵的来者不拒。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虽然比买价还亏了许多,但商铺主们如何放弃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纷纷捧着房契地契,眼睛里常含泪水,在公主府账房门口排起了长队。
回本嘛,能有多少算多少,总不能在这里耗得倾家荡产。毕竟铺子是死物,不能吃也不能穿。
于是,严晚萤以五十两银子一间的低价,收购了顺南街近百间商铺,共计五千余两。再加上书院和染坊的地界,总共花费七千两银子。
这几个月来朱雀楼的收益不够,她又拿东西去当铺典换了些银子出来,然后死皮赖脸地压了段清州这个月的一千两“税款”,才算凑齐。
风投行业,不容易啊。
做完这一切,严晚萤便开始省钱筹备新“蓝翔书院”开张了。
她首先找到恩师明先生帮忙,联系好了十余位有声望的先生来书院任教,许给合适的酬劳。
其次是场地的收整。书院收拾洒扫一下,现成的,连孔子像都不用立,省钱省事省力;染坊里里外外也有近十五间屋子,布置一番,用作私塾。
响动很快打出去了。她又吩咐金缘、金喜二人在书院门口“摆摊”登记,按照书院的规模,书院招收三百名学子,私塾招收两百名幼童。
书院和私塾都是偏重启蒙开化的性质,只收平民。书院分为“启蒙斋”和“进益斋”,私塾分为“识字堂”和“经义堂”,学子们根据自身情况选择。
私塾所有生徒六年一轮换,已经听过学的便不再有资格,但可以继续上书院的“进益斋”。
书院所有学子三年一轮换,已经听过学的也不再有资格,若有天资聪颖者,要么自学考科举,要么进国子监等正规学院深造。
这样一套制度下来,扫盲的功能也有了,深入培养的功能也有了,还能将受众面铺开。
学时短的,能识文断字,知道些道理;学时长的,能凑个九年义务教育,切实做到“知识改变命运”。
筹划完这一切,严晚萤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抬起眼看窗外洒金的冬阳。
窗明几净处,浮光案上流。
阳光像是水漫金山,一点点越过窗棂,无声地蔓延。
正如她宏大的“救亡图存”蓝图,正在一点点地落到实处。但愿这样的“一点点”,还能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世间,带来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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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开初,倒春寒也料峭。
恰逢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前朝竟爆出一桩大事。
近日派往西南边境监军的张御史回京了。他第一日上朝,便上书称:镇西南大军军务不清,朝廷发下足额粮饷,兵士们领到手却只有三分之一。长此以往,军心难稳。
燕帝大为光火。这可算是找到干不赢架的原因了,他就说自己的百万雄师,怎么老是输给北凉国那些边陲小国。
饿着肚子,穿着单衣,拿着破破烂烂的兵器,还要怎么打仗?
于是,大理寺怒查五天五夜,终于揪出来了老鼠——国廪官员、仓吏李债卞、尤堏、曹廉等三人,监守自盗,虚设账目,克扣军饷、军粮、军需物资共计上百万两银子。
燕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激动,差点把这三个人灭九族了。
幸好刑部及时提醒说,按照律例,此三人应获绞刑,其家人没籍为官奴婢。
他接过刑部尚书的“报告书”一看,好家伙,原来这个罪吏曹廉就是浏阳候曹子戚的庶兄。
真是坏人坏一窝,正愁没有理由修理他们!
“曹子戚,褫夺爵位,与曹家人一起没籍为奴。”
第50章 救命稻草
再穷不能穷教育。即使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百姓们, 也要拼尽全力给孩子一个受教育的机会,所以这“免费书院”一推行,瞬间一传十、十传百, 仅仅两日之内便将名额报满了。
少不了有人怀疑这是三公主敛财的套路,前面不要钱,到后期就会狮子大开口了。但是也有消息灵光的人传言, 说三公主在皇宫里也开了一家免费的“蓝翔书院”, 专教宫女太监们识字读书。
严晚萤的态度则是“高冷”, 不辟谣也不解释。
反正日久见人心。说得太多反而会起反效果, 让人觉得动机不纯。
做好事嘛,不能像“雷'□□”一样不留名,但也绝不能搞形|式'主'义的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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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严晚萤巡查完朱雀楼的账目, 又到书院和私塾看了看“教学”情况。
往常冷清萧索的街道上,居然也熙熙攘攘起来。
下学的学子,接送孩童的老人,还有出现了一些挑担走街串巷的商贩, 卖卖面人、糖葫芦、糖画啥的,生意还不错。
顺南街的红火, 已经有迹可寻了。
近几日, 前来寻租的商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茬接一茬的。她本着惠民促增收的原则, 报价也不离谱, 跟南城集市一个价格。
于是之前那些无人问津的铺子, 瞬间哗哗啦啦租出去一大片, 有开饭馆的、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开医馆的、有歇脚喝茶的……
估计之前贱卖铺子给她的人, 正满大街找后悔药吃。
她这招就叫做“教育经济”。
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她知道, “大学城”周边的经济生态,那是怎一个“火”字了得。
铁打的大学,流水的学生。学生就是最大的消费群体,虽然一届一届地不停流动,却相对稳定,消费需求活跃又旺盛。
这顺南街不是没有人气吗?她就给它拉这么一批人来,在里面一呆一整天,课间放出来休息半个时辰、午间放出来休息一个时辰,不消费都不行。
成功当上“包租婆”的严晚萤心情很不错。
每个月赚取的租金,拿出一半来维持书院和私塾的运行是绰绰有余,她还能再存上一半。
视察完教学情况,严晚萤坐着马车欢快地往回走。
路过官府,猛地听见车外一片嘈杂之声。马车也被瞧热闹的人堵了,缓下来,基本走不动道。
她听到有哭声,便撩了帘子往外瞧。只见那大街上跪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正嚎啕大哭,抱了一个婆子的大腿不松手:
“求求长公主,放过我儿吧,放过我儿……”
长公主?
要说这燕国得势的长公主,那就只有燕帝的妹妹碧珠长公主,她的亲姑姑。
碧珠长公主的儿子呢,就是三思阁那个老是迟到的胖子昭襄候世子。
人类的本质都是八卦爱好者。严晚萤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好奇心,反正回去也是闲着,就叫人停下马车,她则继续卷开马车的帘子瞧热闹。
仔细看那中年妇人,身上的衣物粗旧不堪,面皮和气质却极好,一看就是平日里保养得宜那种。
行走的人物关系图——若叶,立马上线为她科普道:“真是报应好轮回。公主您看,那妇人就是原来的浏阳候老夫人,如今竟然沦为最低贱的奴婢了。”
啥,浏阳候?
曹子戚吗!
严晚萤满脸震惊:“浏阳候家是犯了什么事儿吗,怎么……”
“公主没听说吗?他们家大爷监守自盗,被陛下砍头了,其余家眷被发卖为奴。唉,可怜这位老夫人,养尊处优几十年,如今却要给人当粗使婆子了。”
她不知道啊!
最近光忙着开书院和当包租婆,没怎么关心前朝的事情。
而且段清州也没机会跟她唠嗑了,她每一天都故意躲着他走,尽量做到“同在屋檐下,见面不说话”的理想状态。
“曹子戚也要发卖为奴么?”严晚萤一时有些唏嘘。
若叶点头道:“听说爵位被褫夺了。”
昔日尊贵的小侯爷,面若温玉,气如华兰,如今竟要落到如此田地。她救得了一回,却救不了这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