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梨花她娘又往灶房走:“先前孩子们都已经用过饭了,灶台上给你们温着吃食呢,我去取。”
  梨花拉着阮明姿坐了下来,细细的看了看阮明姿,这下倒看出有点不太对劲来。
  阮明姿眼眶隐隐有些发肿,像是哭过。
  但眼眶的颜色却又很正常。
  不过…梨花知道阮明姿善用妆粉来易容打扮,这说不得就是她拿粉遮过的。
  然而梨花却什么都没问。
  既然阮明姿选择了做遮掩,那就代表着她不想让旁人知道,替她担心,她又何苦戳破这个?
  阮明姿见梨花细细的看了自个儿半晌之后,眼眸微动,神色也略略变了变,张了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便知道,梨花其实是看出来自己哭过了。
  只不过梨花蕙质兰心,定然也不会戳破让自个儿为难。
  阮明姿轻轻的捏了捏梨花的手掌。
  梨花她娘很快就提着食篮回来了,沉甸甸的,阮明姿去接,梨花她娘反而避开了阮明姿的手:“明姿,我拎着替你送过去,你好好的养身体,不要做重活。”
  阮明姿便也没再说什么,同梨花摆了摆手做告别,跟在梨花她娘身后出了门。
  梨花她娘一边走一边同阮明姿轻声絮叨着:“…天冷了,你们小年轻火气旺,但也要注意自个儿身体,该加衣就加衣,晚上这被角掖好了,别蹬被子。”
  寂静的夜,阮明姿听着梨花她娘那边关切的絮叨声,忍不住露出一点稍纵即逝的笑意。
  阿礁忘了她也没什么,她还有好些关心她的人。
  嗯,没什么的。
  阮明姿在心底对自己说。
  …
  因着阿礁醒来后浑似变了个人,越加冷漠难相处,阮明姿便单独腾了间屋子给阿礁养伤。
  她跟阮明妍住的这小院原本就还有三间空着的屋子,其中一间收拾出来了给月芽儿住,另外一间是书房,还有一间空置的,放些姐妹两人的杂物。
  还有一些阮明姿平日里捯饬的小东西。
  阮明姿把那放杂物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让阿礁居住。她的屋子让了出来,给席大夫跟绮宁住,自己则是住进了阮明妍的房间。
  至于那些孩子们,梨花她娘跟曲姨很麻利的把正院几间空置的屋子都收拾了出来,孩子们个头小,小孩子睡个五六个没问题,稍大些的孩子,便是带着那襁褓中的婴孩睡在一起。
  梨花自个儿住的那院子也是收拾了三间屋子,一间让左夫人带着耀哥儿跟辉哥儿住,另外两间也是让给了孩子们。
  只是这人一多,被褥就有些不大够。阮明姿先前买的那批布,刚送去布庄,请人加急做了被褥,这会儿还没有做出来。
  也没有别的法子,曲姨自告奋勇回家拿了家里不用的几床被褥过来,再加上梨花她娘又去附近买了几床应了个急,也算是把被褥这个难关给过了。
  虽说住的挤一些,但梨花她娘嘴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分外满足。
  夜里起来了好几次,打着油灯挨着房间给那些孩子们掖被角,生怕孩子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睡不习惯。
  翌日,阮明姿依旧是一大早便起了床。昨晚席天地给开了熬的药,也给了她一些外敷的膏药,一夜过去,喉间那股灼烧般的疼痛感倒是减轻了不少。
  只是还是没办法开口说话。
  阮明姿推开了门,外头倒是又飘起了小雪,虽说不大,但夹杂着一点点微风,吹过院里那棵梅树的枝丫,窸窸窣窣的,雪粒子往人脸上飘。
  她往手上呵了口气,白气氤氲着溢出,腾起了一片雾气。
  席天地已经起来了,正在廊下叉着腰在那活动身体,见着阮明姿,啧了一声,“被你那不孝心上人掐的脖子,好些了没?”
  这话说的,阮明姿脸就一红。
  什么不孝,什么心上人。
  胡说八道。
  第430章 与君一别
  阮明姿没法说话,上前瞪了席天地一眼。
  席天地“呦”了一声,“看样子倒是有精神了。走,进屋,我给你把脉看看。”
  阮明姿跟着席天地进了屋子,绮宁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那用席天地给他特质的一个器具套在手上,练着手部力量,做着康复训练。
  见着阮明姿跟席天地进来,绮宁露出个笑来。
  虽说脸上看着还是有些白,但精神头还是挺不错的。
  看来这一路上马车的颠簸劳累,昨儿睡了大半日,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大概阿礁的事席天地已经跟绮宁说过了,绮宁也没多问,只说:“昨晚那碗红枣小米粥,可真香。”
  虽说简单,但那可以称得上是梨花她娘的拿手好粥,除了要精心挑选小米跟红枣这两种食材,熬制的时候,更是要把握好火候,以及红枣的饱满美味程度,最后熬成一锅极为香甜的红枣小米粥,看着容易,其实煞费苦心。
  阮明姿露出个笑来,没有说话。
  席天地在一旁给阮明姿把了把脉,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语气有点不大好,“比昨天稍好一点,继续吃着吧。”
  阮明姿点了点头,看向席天地。
  席天地仿佛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哼了哼,“…他那个情况,不好说。需知原本他那段记忆就是在淤血堵塞的情况下形成的,眼下淤血通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也没了…至于能不能恢复,这个够呛了。我只能说,很大的可能是不会了。”
  席天地说的干脆又直白。
  阮明姿没说话,垂下了眼。
  绮宁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他自打认识阮明姿开始,这个小姑娘无论是化妆后的妇人模样,还是原本的样貌,几乎总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很少见过她这般颓然萧瑟。
  这样看着可真的让人心里难受。
  绮宁咳了一声,看向席天地:“席大夫,要不你再去给那谁,姓白的,把个脉呗。”
  昨晚席天地问过阿礁,他姓什么,阿礁过了半晌,才冷冷的吐出一个“白”字来。
  阮明姿依旧垂着头,不说话。
  席天地受不了似的站了起来,冷哼道:“去就去。”
  阮明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还是跟在席天地身后起了身。
  阿礁的屋子跟他们的屋子是在小院两侧的,席天地跟阮明姿穿过廊下,到了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子里无人应答,也没有来开门的声响。
  席天地没什么耐性的抬手又敲了两下。
  等了等,屋子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席天地皱着眉头不满的低声嘟囔了句,“别是出事了?”
  阮明姿心下一急,用力把门一推。
  门没反锁,沉闷的响了一声,开了。
  屋子里炉火依旧燃着,热气扑面而来。
  阮明姿大步进了屋子,没放屏风当阻隔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床上。
  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床铺整齐的铺在床上,好似没有睡过人一般。
  阮明姿心下一沉。
  一侧的软塌小几上的一个东西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头放着一张白底黑字的纸,旁边用一条流苏当了镇纸,压住了那张纸的一角。
  纸上写着“来日必有重报”。
  这是,人走了。
  阮明姿看着那条流苏。
  那是她当时打出来,放在阿礁身上那方奇怪令牌上的流苏。
  他解了下来,弃如敝履,将它当成了一方镇纸。
  那其实也是在表明,同阿礁的一切割裂。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将那张纸拿起来团了团,用钩子勾起暖炉的盖子,将那团纸投了进去。
  火舌猛烈的蹿了上来,将那团纸舔舐殆尽,很快便成了一团灰烬。
  还剩下手上那条流苏。
  阮明姿拿在手上看了会儿。
  既然人家要割裂阿礁的一切,那她还在这想着念着,也怪没意思的。
  阮明姿面无表情的将那条流苏,同样的掷进了暖炉中。
  席天地在一旁嘟囔:“干啥啊,浪费东西,那条络子打得还怪好看的,烧了多可惜。”
  阮明姿没说话,她不能说话,她也不想说话。
  席天地刚才也看见了那张字条,啧了一声:“那姓白的真就走了?拖着一身病体就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席天地心里还在嘀咕,那小子看来对他们的戒心疑心还全未放下,也不知道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这般不愿意相信旁人。
  屋子里安静的很,席天地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喃喃道:“…昨晚老子还问他,家中有没有妻室或是有没有定亲。老子就想知道,他这副冷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有没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了他…他瞪了老子很久,就跟从牙齿里往外蹦字一样,说了个‘没有’。哎你说,他这家中既然也没有妻室,也没有定亲,也不用怕媳妇跑了。这着急回去是怕他爹娘担心吗?…还是有什么旁的…”
  席天地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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