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素净的手,示意燕黛君把话撂完赶紧走。
燕黛君气得脸都有些青了,正要走,茶馆迎面却又进来个有些瘦弱的锦衣公子。
那瘦弱的锦衣公子披着件大氅,身边跟着的小厮正在旁边唠叨:“爷,一会儿给您上壶热茶,您身子骨弱,这大冷的天,可别要冻坏了。”
正好迎面碰上,燕黛君还未反应过来,一旁慢慢喝茶的阮明姿却已是不着痕迹的微微拧了拧眉,垂下了眼。
是窦华辙。
这有些日子不见了,他倒是瘦了好些。
原先那元气的少年脸颊,也塌陷了下去,看着人也憔悴了不少。厚实的大氅披在肩上,竟让人生出一种,这大氅要把这少年压垮的感觉。
不过…阮明姿垂眸抿了口茶,窦华辙怎样,跟她,跟梨花姐,已经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燕黛君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惊诧的看向窦华辙,似是终于认出了他。
先前窦家推迟婚期的重重理由中,就有一条,说是窦家小公子身体不适。
燕黛君对这一条心底下一直就觉得愤懑的很,下头的弟弟身体不适,还能影响大哥成亲了?
不过燕黛君嫁入窦家使的手段不太光明,粗糙但是有用。她在窦家面前向来都是矮了一头,硬气不起来。哪怕是这种理由,她也只能咬牙认了,不敢说半个不字。
眼下看来,这窦家小公子,确实是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
燕黛君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最起码说明窦家确实没有蒙骗她。
窦华辙也是认识燕黛君的,到底是未来大嫂,虽说这会儿还不好改口叫大嫂,但见了面,这礼数也是要给足的。
“燕小姐。”窦华辙闷声同燕黛君打了声招呼。
燕黛君在窦家夫人矮一头,但并不代表她在窦华辙面前也矮一头。
在她眼里这窦华辙就是个小辈,她端着架子,矜持的略点了下头。
她在等窦华辙说下一句,然而半天没等到窦华辙开口。
窦华辙正看向她身后某一处,眼神都直愣愣的了。
燕黛君愣了下,下意识的顺着窦华辙的视线看过去,先懵了一下,顿时满腔的怒火腾得就冒起来了。
窦华辙看的方向,不是阮明姿又是谁?!
又是阮明姿!
这个小贱人招惹她大哥还不够,还要招惹多少人?!
窦华辙犹豫着上了前,按照旁人唤阮明姿的那样,低声唤了一声“阮大姑娘”。
阮明姿将手里那个粗瓷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油亮的桐木桌上。
她心平气和的朝窦华辙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窦小公子。”
窦华辙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暗灰色的大氅衬得他那无甚血色的脸色越显惨白:“我…”
阮明姿一手按在桌沿上,一手微微竖起,做了个阻止窦华辙继续讲下去的手势。
她的目光稍显凌厉:“窦小公子,人言可畏,你不要多说了。”
她知道窦华辙想问她什么,无非就是梨花的现状。阮明姿可以自个儿不在意,但她却不想听到旁人诋毁梨花半句。
窦华辙脸上神色越发惨淡。
燕黛君却大步回转过来,拉了一把窦华辙的大氅,低声道:“窦小公子,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她还同时勾引着我大哥,定然是想玩弄你而已!”
窦华辙苦笑着摇了摇头:“燕小姐,你误会了。”说着,他却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只道了声“叨扰”,转身就走了。
燕黛君目瞪口呆,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个两个的,都被阮明姿下蛊了是不是?!
然而事关未来夫家,燕黛君这会儿反而不像方才那般叫喊起来,只是脸色极为难看的靠近阮明姿,低声警告道:“我劝你要点脸!你这样的出身,窦家夫人肯定看不上!”
这话倒是让阮明姿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窦华辙跟梨花经历的那些,不就是因为窦家夫人嫌弃梨花的出身吗?
她冷冷的抬头,嫣红的薄唇微微的开启:“管好你自己!”
“你!”
燕黛君怒火中烧,咬了咬牙,似是想骂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瞪了一眼阮明姿,带着丫鬟掉头走了。
阮明姿这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等王中人满脸喜气的回来时,阮明姿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正在那气定神闲的喝茶。
王中人喜声道:“阮大姑娘,不负所托,不负所托啊!…那客商答应了,此时就在客栈里等着。阮大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现在就可以一道去衙门,把这事给办了,今儿这地契文书就能直接过户。”
阮明姿喜欢做事爽利的,闻言点了点头,起了身:“那就走吧。”
两边都是爽快人,再加上阮明姿在宜锦县的县城里也有人,这地契过户备案的流程走的是无比顺畅,顺畅到了那客商老板都有些为之目瞪口呆的地步。
偏生每一步都合法合理,没有半点纰漏。
那客商老板年逾五十,慈眉善目的,走完红契手续后从衙门里出来,笑着对阮明姿道:“姑娘,容我多问一句,这宅子破旧的很,地理位置也偏僻了些…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这么低的价格转手。”
阮明姿微微沉吟,反倒是那客商老板,见状通达的笑了笑:“若是姑娘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看姑娘面容姝丽灵动,也不像是那种会被人蒙蔽,乱买房子的人,所以才多嘴问一句。”
王中人在一旁听得直咋舌。
这客商老板,说什么“被人蒙蔽”,是不是以为他花言巧语骗了人家小姑娘?
“王中人做生意踏实诚信,领我去看那宅子时,优缺点都说的很是明白,并无隐瞒之意。”阮明姿轻笑,委婉的替王中人正了下名,把一旁的王中人感动的不行,“是我收养了些孤儿,所以要寻个大些的院子,破旧些没什么,总是要整修一番的。”
第426章 新的商机
那客商听得这般,看向阮明姿的眼神又变了变,脸上也多了几分敬佩之色。
“看不出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是这等大义之人。”那年逾五十的客商肃然起敬,顿了顿,他深思熟虑一番后,这才谨慎的开了口,“姑娘有这等悯幼之心,实在令人敬佩。我那有一批棉货,前些日子在路上遭逢了雪灾,从雪里抢出来后,样子上差了点事,但是质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诚恳的看向阮明姿,“我娘信佛,常说要多做好事积攒德行,前些日子遭逢雪灾我能逃出生天,大概就是我娘常年吃斋念佛给我积攒的德行…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将这批货赠予姑娘。虽说样子不大好看,但给那些孩子们,做些小被褥什么的,不讲究模样,还是挺好的,也挺扎实。”
王中人在一旁喜盈盈道:“高老板真是大气啊。”
阮明姿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而谨慎问道:“我能先去看看吗?”
那姓高的客商先是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阮明姿的眼神倒是越发钦佩起来:“姑娘确实是实实在在替孩子们着想的,慎重点应该的,应该的。”
那姓高的客商便请了阮明姿去他放货的库房,那儿堆积着一批缎布,确实如同他本人所说,样子有些不大好了,但阮明姿入手一摸,那缎布入手光滑,别说做成被面了,就是上身也很不错了。
这质量倒是大大出乎了阮明姿的意料。
这算是意外之喜,不过阮明姿也没想着要占人家老板的大便宜,她也是经商的,知道这个品相的布匹,确实是不好卖,铁定赔本,但若是便宜点出给布庄,想捞回些成本,还是不难的。
平白的,阮明姿就是不想让好人吃亏。
那姓高的客商走南闯北见识的人也多了,见过一箩筐的坏人,也见过不少好人。
他见阮明姿分明对布匹很满意很喜欢的模样,却又一副迟疑的神态,便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大概是不想让他太赔本。
他心中暗叹一声,是越发佩服起来。
“姑娘也不用纠结了,这样,我收你这些货进价的两成价格,你看这样可好?”高客商诚恳道,“出给布庄的话,大概也就是三成,差不了哪里去。”
阮明姿闻言倒也没再跟高客商客气,学着男子般朝高客商拱了拱手:“高老板这般义气,我若再扭捏,反而小家子了。在这,我就替孩子们谢过高老板了。”
阮明姿深深的做了个揖。
高客商笑着避过,感慨道:“先前我听王中人说姑娘是经商的,生意做的还挺大,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了。眼下才得知,是我狭隘了,阮姑娘深知做生意的精要,不是旁的,正是以诚待人啊。”
阮明姿直起身子,微微抿起薄唇,笑了笑。
以诚待人,除了诚信,还要真诚。
这样,旁人才会认定你是一个可以长期合作发展的商业伙伴。
最后,阮明姿以进货价两成的价格,收了这批品相上稍有逊色的布匹。高客商使人将这批货都搬到了阮明姿刚买下来的那宅院中。阮明姿要告辞时,高客商又叫住了阮明姿,拿出一个匣子来,和蔼的笑了笑:“这是我先前在南边商人那收来的小玩意,叫什么风信子石,倒也算有趣。虽说不值钱,几十文就这么一大匣子,不过也算是个别致的小玩意,当我送给姑娘的小礼物,姑娘拿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