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阿礁说的水牢,大概就在那下面。
  程五住的园子,比程家那别院修的还要夸张一些,廊窗上一些小小的装饰竟然都用着金箔点缀,像是一些木雕动物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阮明姿细细辨认了,那竟是用宝石镶嵌的。
  竟豪奢至此。
  阮明姿没有半点艳羡。
  若是这些都是通过正当手段赚钱赚来的,阮明姿说不定还要赞一声。
  但程家旁人她不知晓,程五,手上不知道浸湿了多少人的鲜血。这样的人的园子,哪怕修成天堂,阮明姿都不会有半分心动。
  宁西侯大概是在京中见惯了那些争奇斗艳的园林,见到这些,也不过是冷冷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唐师爷则是一直笑吟吟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而阿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往走廊两侧瞥一眼,全然没有半点兴趣的模样。
  至于前头引路的程二,数九寒冬,冷汗倒是一直涔涔的流着。他不得不拿出一块帕子,时常擦着头上的冷汗。
  “…前面便是,马上就要到了。”程二赔着笑。
  唐师爷“啧”了一声,笑眯眯道:“看来程家家底很是丰厚啊,这不过是一房住的院子,都已是这么大了,还到处都写着‘我很有钱’。厉害啊程二爷。”
  程二这会儿听得唐师爷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他脸色变了变,又把那块汗淋淋的帕子拿出来擦了擦额头,干巴巴的笑着:“唐爷,过誉,过誉了。只是大一些而已…家底,也就,也就那样。”
  唐师爷冷笑一声:“怪不得,住在这么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产生共鸣,想打死就打死,想杀就杀了。”
  这话里透出来的指控,程二的冷汗又如雨般从额上冒了出来。
  他真的想给这位唐爷跪下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程五住的那栋二层小楼,唐师爷也就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不然程二可能会因失水过多而死。
  宁西侯拧了拧眉。
  不说旁的,这小楼…
  他在宫中是有腰牌出入自如的,有次他给皇帝办完事,呈上了两件宝贝,皇帝当时在后宫的涟心亭里看鲤鱼,龙颜大悦,非得拉着他绕着御花园逛了一圈聊起年轻时的种种往事。
  绕着绕着,他突然发现某一处似乎多了一栋小楼。
  那小楼同后宫里其他宫殿建筑风格都不太一样,静静的矗立在一片树林中,若非宁西侯眼尖,怕是都发现不了。
  宁西侯当时便疑惑的问了皇帝,皇帝摸着胡子,高深的告诉他,是他的爱妃玉贵人思乡心切,他为了让玉贵人开心,便造了这栋小楼。
  这也不算什么,年年后宫都要修葺些宫殿,皇帝给爱妃建一栋小楼也花不了多少银两。宁西侯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皇帝后宫的老妈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这事便带过去了。
  但今儿宁西侯见了程五园子里这栋小楼,突然就想起了皇宫深处那一栋。
  好像是有点像。
  宁西侯拧了拧眉头,干脆问那程二:“这就是程五的居所?”
  宁西侯这般正常语气同程二说话,程二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连忙殷勤的回答:“没错,侯爷,那混账程五,就住在这儿。”
  宁西侯眯着眼,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看那小楼。
  他找了个稍稍熟悉的角度,再定睛望去。
  果然,虽说当时他只是看了几眼,但因着他记忆极佳,再加上那小楼在皇宫建筑群里实在别致,宁西侯记得倒是清楚。
  这两栋不同地方的小楼,果然生得像极了。
  “程五一直住这儿?”宁西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二愣了下,“对啊…”
  “我是说,从小到大。”宁西侯沉声问。
  程二脸又白了白。
  这就涉及到程家送去的那玉贵人出身问题了,但今儿程二在宁西侯跟唐师爷那受了不少惊吓,哪里敢耍半点滑头。
  他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详尽的解释:“…这小楼是前几年刚建好,打那以后,程五就搬了进来。程五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山里,山里头潮湿些,那边流行建这种二层的小楼。”
  宁西侯眉头稍稍动了动。
  前几年,怕是玉贵人进了宫,程五这才被程家收作了嫡系,让他住进了程家。
  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建的这小楼罢。
  虽说程五跟玉贵人是姐弟,但也不至于这般,一个两个的,都对一栋小楼念念不忘?
  像玉贵人,算是远嫁在外,思乡心切,建个同家里一般无二的小楼也就罢了。
  那这程五呢?
  程五倒也有点意思,看他素日里行事,倒真看不出还是个恋旧的。
  程二看宁西侯那副显然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心惊胆颤的很,他哆哆嗦嗦的问宁西侯:“侯爷,哪儿不对吗?”
  宁西侯把这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压在了心底,淡淡的看了一眼程二:“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宁西侯,不过什么也没说,跟在宁西侯身后,继续往前走。
  还未至小楼门口,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暴躁的吼声,与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你是不是想烫死爷?!把她给我拖下去!”
  第350章 把绮宁交出来
  里头又传来丫鬟惊慌失措哭着求饶与磕头的声音,但随即便像是被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声音骤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小楼的门便开了,两个家丁拖着个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嘴里还紧紧塞了块抹布的丫鬟,正从门里走了出来。
  那两个家丁见是程二爷带了生人过来,愣了下,一个家丁脸上立即变了颜色:“二爷?您怎么过来了?!…怎么没有人来通传?那些守门的竟敢这般怠慢,看我不回禀我们五爷,好好的罚他们一番!”
  都什么时候了,程二爷也不耐烦听程五手下的家丁说这个,他随意挥了挥手:“赶紧走,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爷找你们五爷有事!”
  那家丁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屋子里的程五大概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阴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二哥吧?真是难得一见,自家兄弟,二哥就直接进来吧。”
  他这话说得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但程二这会儿巴不得程五做出一副跟他们关系不好的模样来,他几乎是立即就同宁西侯小声道:“侯爷也听见了,这是实在是…唉!家门不幸啊!”
  宁西侯没说什么,倒是唐师爷在一旁很不客气的嗤笑一声,十分不给程二面子。
  程二真是怕死了唐师爷,为着防止唐师爷再说出什么让他汗流浃背的话来,他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宁西侯进屋。
  然而程二是怕什么来什么,唐师爷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一身狼狈满脸是泪的小丫鬟,又冷笑一声开了口:“程五爷御下真严啊。”
  “…”程二简直要快给唐师爷跪了。
  旁的也就罢了,他们家惩治个丫鬟唐师爷都看不过眼去?
  买来的丫鬟不就是他们程家的人了么,他们爱怎么管教是主人家的事吧?
  程二一阵腹诽,但他哪里敢在唐师爷面前说半个不字,只能赔着笑,同时给那两个拖着丫鬟的家丁使了眼色:“行了你俩下去吧!”
  那两个家丁面露迟疑之色,“二爷这…”
  说到底他们是程五爷的人,程五爷又向来很不好伺候,他们可还害怕着呢。
  程五的声音又阴沉的响了起来:“行了,既然二哥都不辞辛苦来我这指教我管教下人了,那我也给二哥这个面子…你们下去吧!”
  程二深深的吸了口气。
  两个家丁听得程五爷发了话,这才舒了一口气,将手上拖着的丫鬟松了开来,那丫鬟得了自由,满脸泪水的扯下嘴里塞着的布巾,流着泪给唐师爷磕了个头,又给程二磕了个头。
  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抹了一把眼泪,紧紧闭着嘴,匆匆退下去了。
  那药她先前试过温度,一点都不烫,她知道,程五爷就是心情不好,存心拿她使气罢了。
  她原本都绝望了,以为自己要命丧今日,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出来个陌生人愿意为她多说一句话。
  她这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可不敢再在这多待一会儿,万一又碍了程五爷的眼,不知道又要如何惩治她。
  程二又做了一次请的那个手势,都快哭了。
  宁西侯轻飘飘的看了程二一眼,没说什么,迈进了屋子。
  唐师爷紧随其后,最后是阮明姿跟阿礁。
  程二这个程家人,落在最近才进,关上了门。
  程二的眼神落在阮明姿身上,若说宁西侯跟唐师爷为着不平事而来,他也能理解。但这个京里头来的阮姑娘,也跟着过来又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这位阮姑娘跟那个混账程五之间,也有什么纠葛?
  想到这,程二忽然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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