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若是马车,怕是行进缓慢。
  “不了,谢谢骆掌柜好意。”阮明姿匆匆道,“我看还是我跑着去比较快。”
  然而阮明姿还未来得及出门,身侧的窗户便被身后的阿礁一把推开。
  她们在布庄的二楼谈事,这二楼的窗户一开,便立刻倒灌进好些裹着雪粒的寒风来。
  骆掌柜下意识的以袖掩面,避了避。
  然而缓过这股劲后,她再看眼前,眼前那两人,无论是阮明姿,还是她身后的冷隽绝美的男子,都已经没了踪影。
  骆掌柜快步走到窗前,便看见远处的屋脊上,似是有个高大的身影,搂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其间奔腾跳跃。
  “年轻真好。”骆掌柜怅惘的感叹了一句,顺手关上了窗户。
  …
  阿礁搂着阮明姿赶到小院的时候,破旧的小院一如往昔,孩子们的吵闹嘈杂声隔着院墙传过来,比之前几日挨冻受冷的时候要多了几分活力。
  阮明姿双腿都有些软,倚在阿礁怀里深深的喘着气。
  阿礁一动不动,任由她倚着。
  阮明姿依旧没有进去,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眉头紧皱,像是在喃喃自语,“骆掌柜是本地人,比咱们更了解程家。她不会无的放矢…先前那个布庄掌柜,不就是女儿被程家抓了去,哪怕逃走也没有逃过程家的魔爪,不仅仅是女儿,连那个掌柜自个儿也被抓了起来?”
  阮明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的睫毛又细又密,像两把小刷子,衬得那双杏眼儿明眸善睐,好看极了。
  阮明姿眼皮微微一颤,她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时,她已然下了决定。
  …
  寒冬的深夜,连空气都像是裹着细细密密的小刀子,一喘气便直勾勾的往嗓子里刺得人生疼。
  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罐子,偷偷摸摸的沿着小巷边,往小院行去。
  因着是阴天,这寒夜并无月亮,只有白皑皑的积雪,映得人脸有些鬼一般的惨淡。
  其中一个男人小声的埋怨着:“这些阴沟里的臭虫,搁我说,早该去死了,那天直接杀了得了!…害得爷大半夜还得出来干这种事。”
  “嘘小声点。”另一个男人小声道,“别抱怨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宁西侯来了,哪怕是咱们程家,也得动静小一些。咱们家主还没摸到那位宁西侯的脾气呢,谁知道他吃哪一套…”
  “说的也是…还是麻三哥的主意好,这趁夜把油一泼,火一点,到时候旁人哪知道是谁干的。就说那些臭虫们夜里头点火取暖自个儿不小心烧着了!”
  “就是…好了咱们赶紧的,干完这个,也好赶紧回去抱婆娘去!”
  两人窸窸窣窣的,边小声抱怨着,边摸到了小院的墙根下。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很是熟练的模样,三两下的打开罐子,顺着墙根开始倾倒罐子里的油。
  然而,他们刚倒了没多久,其中一人脖子后忽的一阵剧痛,他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直接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另一人刚听得有什么倒下的声音,正要回头看,自己脖子后也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也直勾勾的倒了下去,摔在了雪地里。
  第337章 死人了
  阮明姿从另一侧巷角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冷着脸,抬脚踢了踢地上瘫软着的那两个男人,他们一人手上还攥着那装着油坛的罐子,也是巧了,竟是还未摔落,罐子里的油慢慢流了出来;另一人虽说倒下的时候失手摔了,但那油罐子就碎在他的身边,也能看出是从他手里摔落的。
  阮明姿问一旁的阿礁:“这一下能让他们晕多久?”
  “若无外力干扰,四个时辰左右。”阿礁道。
  阮明姿算了下时间,点了点头:“足够了。”她顿了顿,冷冷的又笑了笑,“今天夜里这般冷,说不定他们直接冻死了。这样也好,免得我们脏了手。”
  她不想杀人,但眼前这两个男人,在阮明姿这,根本不算人。
  她眼神重新落到那两个男人身上,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猪狗不如。”
  不止是在骂眼前这两个打算放火的男人,更是在骂凶手背后的那些人。阮明姿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抬头望向那黑夜中静静矗立着的破旧院墙。
  她不想蹚浑水,可她更不能坐视这些孩子们被活活烧死。
  她想起方才那两个男人对话中提起的宁西侯,眼眸暗了暗。
  她原本是想闹大,哪怕官府再包庇程家,若有人不管不顾的把这些肮脏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来官府也不敢再包庇的那般明目张胆。
  只要程家有了避讳,短时间内不会出手。尤其是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程家还是忌惮宁西侯的。
  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些孩子安全的带走。
  她打算把这些孩子都接回宜锦县,找一个地方让他们住下来。
  不管怎么样,总比继续呆在这庐阳道要来得好。
  程家手再长,宜锦县是她的主场,还能伸到那儿去?
  他若真的敢伸到那儿去,阮明姿就真敢把程家的手给剁下来!
  …
  寒冬的天,亮得总是要晚一些。
  这会儿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呵气成雾,冷得人根本没法从袖管里伸出手来。
  大清早轮班出来巡街的衙差脸上写满了烦躁。
  今儿这两个衙差巡街巡到小巷这边,眼神往里瞥了一眼便挪开了,懒得进去巡,显然很是敷衍,草草略过也就算了。
  他们往日也是这般做的。
  只是今儿却有些不同,他们离开小巷子还未十步远,就听得小巷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两个衙差互相对视一眼,虽说停了脚步,但都有些抗拒。
  随即巷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担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脸色比积雪还要更惨白几分。他看见衙差犹如看到救世主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抓着衙差的衣角,结结巴巴道:“死,死人了!”
  其中一个衙差不耐烦道:“多新鲜啊,没见过死人是吧?哪个冬天不冻死几个乞丐,有什么稀罕的,慌什么!”
  那货郎愣了下,有些崩溃道:“可是死的那俩人,也,也不像是乞丐啊…”
  …
  先发现尸体的货郎领着两个不太情愿的衙差过来时,这向来没什么人的小院墙根下,倒已经有了早起准备出门做活计的人在指指点点的围观。
  “是死了吗?”
  “不知道啊,看着脸都冻青了。”
  “啧啧,他们手里拿着什么啊。”
  “看着像是酒,是不是夜里喝酒摔着了啊?”
  众说纷纭。
  衙差皱着眉头,喝退着众人:“让开让开!别碍事!”
  围着的众人如同鸟兽散。
  衙差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见两人穿着的那衣服,他们额心便用力的跳了跳。
  这衣裳…
  这,这不是程家的家丁服色吗?!
  有个稍胖些的衙差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去,在其中一个男人鼻下试了试。
  他眉眼间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狂喜来,猛地收回手指,霍得起身:“哎呦!还有气!还有气!”
  鼻翼下气息虽然微弱,但却是还有气的。
  “快快快,搭把手,附近的医馆在哪儿?”这会儿胖衙差急切的模样,跟先前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可谓是天壤之别。
  方才看热闹的百姓们热心的指了指巷子头那:“从那往里走,看到面旗子,药铺就在那儿。”
  旁边另一个在试鼻息的瘦高个衙差却惊叫道:“我这个没气!凉透了!”
  胖衙差心下一悚,颤巍巍的伸出手又在他面前这人的鼻子下试了试。
  那点微弱的鼻息也不见了。
  人死了?!
  胖衙差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却别了脚,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却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的爬上前,不死心的又试了试。
  果然没了气。
  胖衙差这个憋屈的啊。
  但比起憋屈来,他更有些慌张。
  这可是程家的家丁…在他们巡逻的地方死了,这可真是…
  他正六神无主着,就听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后头响了起来:“咦,大清早的,你们在这做什么?”
  衙差跟几个围观的下意识顺着声音回望过去,几乎都倒吸了口凉气。
  就见着一个穿着银白色斗篷镶嵌毛领的少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俏生生的站在那儿。
  那少女生得实在是太美了,又骤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众人心里腾起的头一个念头,几乎都是在怀疑这少女是不是人类。
  衙差被寒风一吹,倒很快回过神来,他这会儿没心情应付什么小姑娘,也就是看着她穿戴打扮非富即贵的样子上,说话口吻还算客气:“…这位小姐,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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