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不是……”陆寻叹了口气，“我今年还不到40，应该比您小。”
唐市长露出了震惊神色。
陆寻摸了摸自己半头的白发，不好意思道：“我这样显老是有原因的。”
他说的很含糊，并不愿意将痛苦的往事随便说出来。
还好唐市长不是个喜欢追究隐私的人，他换了个话题：“那什么，听说你还没选房呢。还有工资待遇，你是不是还没和人事那边谈？”
“啊，这些看政府安排吧，我没啥意见。”
唐市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勤劳肯干，还不争不抢的同事，最后只无奈道：“行吧，你赶紧去登记，咱们先把干部们的身份证做出来。”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于是，陆寻赶紧去了户籍部门，这里已经排起了队。
刚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下，就有办事员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陆寻奇怪询问。
“这个是办理魔法身份证的同意书。”办事员眼神有些飘忽地说。
第138章
为什么办理魔法身份证,还要搞个知情同意书？
陆寻不懂。
随便翻了下，好像讲述了魔法身份证的原理，关键是开头强调了因为这是一种魔法契约，一但同意办理,意味着个人身份及人际关系受到魔法知识子树的监督,无法造假,是公正、客观、理性的存在，由此产生的各种纠纷由办理人自己承担……巴拉巴拉的。
这是加粗加黑标注出来的,陆寻扫过一眼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就和其他大多数现代人一样激活了“字多不看”的特性,很快略过并签字表示同意。
虽然那句“各种纠纷”让人有些在意,但能有什么问题呢？这不就是个身份证吗？难道真有人会怕“无法造假”、“公正”、“客观”的魔法信息公开吗？
比起这个，分明是“魔法契约”这种未知的东西, 更让人害怕一些。
大概就是为了消减他们这些对于魔法缺乏概念的普通人的恐惧, 才制作了这样一份知情同意书吧。
不仅陆寻如此认为, 身边一起排队的同事们也都这样认为。
虽然有人会津津有味阅读一遍, 毕竟里面还介绍了一下关于知识子树的内容, 但更多的人只认为这玩意类似app软件的注册同意书罢了。
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下一秒,门开了,先前进去的那批人一个个红着眼睛,抹着眼泪走了出来。
外面众人：“……”
有人惊恐询问：“这是怎么啦？难、难道办理魔法身份证很痛吗？”
一两个就算了,怎么全哭了？ ！
“不是不是，一点也不痛，根本没什么感觉。”一人露出了怀念的眼神，回答，“你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们守口如瓶地鱼贯离开，留下门外排队的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地, 有点紧张了。
*
魔法身份证一次可以多个人一起办理，因此并未等待多久就轮到了陆寻。
他进入了房间里。
和揣测的场景不同，那是个布置的挺温馨的房间，房间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圈摆成c字形的座位。
座位的中央，放着一盆看起来像是树枝的植物，一片银色的叶子散发着神秘幽深的光芒，那显然是从知识子树上摘下来的。
虽然这些天里已经见识过了不少魔法植物，但陆寻和同事们依然被吸引了目光。
这叶子真的太漂亮了！
“请随便选个座位坐下。”办事员提醒。
陆寻和同事们一起面对面，围着那片漂亮的叶子坐下，充当座位的魔法泥砖刷了羽绒材质的胶水，刚坐上去，整个人就陷在了里面，大家被柔软的质感包围，坐在这里只觉得舒服极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希望办理过程可以久一点，又不用工作，还有这么舒适的座位可以休息，真是劳苦大众的梦想啊！
一名办事员抱着一打不知道哪里找到的小红帽走了过来。
她先将一张纸片放在办理者的头顶，再将帽子扣上，解释：“过程中头尽量不要动，需要一点时间将你们的身份证和子树建立连接，这个帽子是为了防止身份证掉下来的。”
“好的好的。”
这场景其实有点怪，尤其是当陆续看到大家的帽子上还写着“夕阳红旅游团”这样的字样时。
……唉，有帽子就不错了，挑什么款式啊。
等所有人都戴上帽子，办事员将一瓶液态魔力倒入知识子树叶子的盆栽中，宣布：“开始了，怕的话，可以闭上眼哦。”
一开始陆寻还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怕的，直到他发现，那根带有叶子的树枝，突然开始生长，数根枝干缓慢地凭空出现，向着他们每个人的头顶蔓延。
陆寻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放在坐垫上的手握紧。
确实有点吓人，乍一看，似乎是手指粗的枝干向着自己的脑袋袭来，莫名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那些人总不会是被树枝戳哭的吧？
不对不对，他们明明说了，没什么感觉。
而且仔细看会发现，那些枝干分明全是虚影。
陆寻不想胡思乱想，于是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感觉自己意识一沉，然后……
他看到了自己活过的一生。
首先是已经完全遗忘了的记忆，当视觉形成，初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模样。
从未见过的年轻的父母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诶，老婆快看，孩子睁眼了！他是不是在看我？”
“宝贝，看妈妈！”
霎时间，陆寻红了眼眶。
……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父母了，也很久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这样幸福、充满青春活力的表情。
仿佛生活被点亮，瞬间染上色彩。
陆寻突然意识到，原来他的世界，已经成了一片灰色，他麻木地活在里面。
场景很短，却很鲜明，然后切换到下一个人生的片段。
他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妈妈，他学会了走路，他在爸爸的陪伴下学会了骑自行车，他上小学，对短暂当过同桌的、扎着麻花辫的年幼的妻子怦然心动……
讨厌的老师，谎称忘带的作业，妻子转学离开那天他偷偷去送，然后是贪玩耽误了学习的初中三年，发愤图强的高中，与妻子重逢的大学时光……
第一次写情书，在一起躲雨的屋檐下告白，青涩的初吻。
毕业后成为社畜，工作的烦恼，与领导的冲突。
婚礼，双方父母的眼泪，然后……女儿出生了。
有些面容，因为回忆了太多次，记忆反而变得模糊，陆寻这才重新记起，这个让自己的生命又有了新意义的小生命，原来是这样的。
房间里响起了抽噎声。
是陆寻的，但不仅是陆寻的。
他快乐地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却又恐惧着迎来那可怕的时刻，原本阳光明媚的生活，在某个夜晚，自此陷入了永夜。
人生的记忆不全是快乐的，但痛苦亦有程度之分。
和之前盼望着那些记忆走的慢一些不同，这一次，陆寻希望回忆赶紧过去。
……可又舍不得。
哪怕是妻子憔悴的脸。
他看到了很多自己曾经疏忽的细节，父母像即将熄灭的蜡烛，在人生最后的阶段还在努力照亮自己，然后火光灭了，永夜里再也没有人为他照亮前路。
……
“好了，大家擦把脸，整理下情绪就可以出去了。”
办事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寻泪眼模糊，抬手抹了一把后，才看清她。
她正将帽子收回，然后检查了下陆寻头顶的“身份证”，发出“咦”的一声。
“陆叔……原来你今年才39岁吗？”
她惊讶地说，又扫了眼身份证，莫名补充了一句：“哇，陆叔你果真是个好男人。”
不是，这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陆寻很迷茫。
然后，他接过了办事员递给他的身份证。
【陆寻（38）】
【xxxx年x月x日生】
【人类男性】
【现住址：新景安市47区x楼x房间x号床铺】
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但下一秒，这些文字刷新，被一行新的文字取代。
【人际关系】
【妻子：向琴】
【女儿：陆诗雅】
【父亲：……】
【母亲：……】
……
人际关系板块上，记录了和他关系紧密的直系血亲，可这些名字全是灰色的。
“灰色的名字代表死亡或者信息尚未登记入子树，黑色粗体的，代表着你们的亲属还活着。”办事员为大家解释。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呼起来：“我、我爸还活着？！”
那人眼眶霎时又红了，高兴地和疯了一样，拽着身边人的手说：“听到了吗？我爸还活着！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