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曹希文驻足于手工社的立牌之前,手里还打着电话。
  “……妈先不说这件事,你是不是属猪?没事,我现在跳蚤市场看见一个挂件,挺可爱的……那我买喽,行,挂了。”曹希文拿起桌面上一只用针线勾好的小猪挂件,递给林星晨付款。
  林星晨接过来时莫名不敢抬头,手脚麻利找好零钱,记账。等到感觉面前空无一人时,她才抬起头。
  真是糟糕,林星晨想,应该跟曹希文打声招呼,夸她几句看看能不能认识。不过这个人也不会回应太多。
  “曹希文曹希文!”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快过来帮忙抬东西去班上!都是奶茶哈哈哈哈!”
  林星晨手上没停下编织。
  “哦。”她听到那个人平淡地回应。
  高一分科之际,不少同学往级组办公室跑进跑出,寻求建议或是心安。林星晨听到班主任说她数学很好,去读文科更轻松,便填上“文科”,没有更改。
  有些人只见几面却念念难忘,是错过。如果见了一面又一面,可能是命运。她走进高二十六班的课室,扫视一圈后愣住。
  每个来文科班的同学似乎早已经有熟识的同学,空的座位不剩几个。但是刚好,曹希文的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林星晨不作他想,直接坐下。身旁的人没有动作,仍然低头看书。
  晚自习铃打响时,老江,十六班班主任,走进来站在讲台上,开始开新班第一节班会课。
  “这是我排好的座位表啊。下课前换好座位。”
  林星晨抬头看去,她俩的名字就挨在一块,前面有个张天笑和罗伊,好像是她的舍友。
  “你好,我叫林星晨。我知道你,你是曹希文吧。”林星晨转头时不自觉带上微笑,真诚地自我介绍。
  曹希文听见后有些惊讶,向她点头算是问好。
  这样的回应无疑像是石头扔进大海里。林星晨没有觉得沮丧,毕竟她第一眼见到曹希文就明白了。从陌生到熟悉,时间问题而已。
  晚上回到宿舍时,张天笑和罗伊已经洗漱完毕,拉住她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
  当林星晨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晨”不是“星辰”而是“早晨”时,罗伊睁大眼睛说:“哇,你们起名的字都好好听。我的名字就是我爸拜托别人翻字典找的。”眼前的女生真挚得可爱,林星晨不免笑出声,情不自禁地揉揉她的头发。
  她预感之后的宿舍生活会很有意思。也好,林星晨高一走读回家,喜欢跟姥姥分享学校的事情,有时聊激动甚至睡觉前还在讲。现在住校太安静了她还不习惯。
  高一老师说得没错,淮大附中的高二已经非常忙碌。数学依旧是她的强项,可是那些过于飘忽的文科选择题明显脱离林星晨的把控。
  她的同桌正好相反。对于那些玄而又玄的文科题目,曹希文总是能做对。而数学,有一次她听一半便睡着了。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几分钟,林星晨的手肘被笔戳了一下。曹希文推过来一道题目。
  还没有等她开口,曹希文先说:“我算了很久都是错的。老江让我问问你。”林星晨心说,倒也补充最后一句,直接问她帮忙写。
  算到一半时,全校停电。广播说今天是环保日,停电30分钟。这个时候晚自习结束,很多同学干脆回宿舍休息。
  曹希文问:“你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写作业吗?”
  林星晨没有抬头,摸黑着解题。
  突然眼前亮起一道白光,曹希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盏小台灯放在林星晨桌上:“我要回家了。台灯你用,明天我再继续解这道题。”说完背起书包离开。
  林星晨看着眼前迷你的台灯没有说话没有点头。
  周末早上准备回校前,姥姥吃饭时问她换了新同学过的开心吗。
  她往姥姥碗里夹了几块肉:“挺好,舍友热情,平时大扫除干活很勤快。同桌……也很好。”
  “你爸妈等会儿就回来了。要不你多呆一会儿,跟他们见个面。”
  “不用,”林星晨已经收拾好站在门口,“我发消息跟他们说下周再一起吃饭。我还要上培优课。”
  她回到班上,发现几个同学背着检查老师偷偷开了投屏看电影。张天笑就坐在下面,目不转晴地欣赏男女主之间的爱恨情仇。
  林星晨走过去拍拍张天笑的肩:“曹希文怎么不见了,她要去上培优课。”
  张天笑嘴巴的薯片咬得“咔叽”响,头也没回说:“不知道,你去外面找找。”
  林星晨叹口气,干脆拿起书本走去饮水机打水。
  饮水机前面有窗台,向外眺望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峦。
  现在是深秋,长天澄澈如洗,红叶浪涛汹涌,远山在漫烧成一片烈火。曹希文歪在窗台栏杆旁边,稿纸在膝盖上铺开,手指松松夹着墨绿斑驳的钢笔。风涌进来翻动起的稿纸,稿页沙沙。
  曹希文偶尔抬头,半长的头发在额前飘逸,稿纸上写满了飘逸的字体。
  这条走廊安静,过许久也没有响起饮水机出水时轰鸣的声音。
  曹希文回头看见了她。
  林星晨走过去轻声说道:“曹希文,要去上课了。”
  作者有话说:
  ps:这是番外第一次设置不太懂……
  第8章
  老江开完班会后,将我和林星晨拉到走廊,口水花花地向我俩灌满鸡汤,说市级培优计划周一开始,为时七天,最后还要再次筛选。
  “曹希文,”他的小眼睛放出的光芒沉重到我不敢抬头,“数学很难,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迎难而上。”
  没有人告诉我迎难而上的“难”是拿竞赛题做小测卷,做完还要上交批改。林星晨分去隔壁班,文科战线只剩下我在负隅顽抗。
  黑笔不断在草稿纸上计算书写,过去半个小时,我得出题目原有条件。一声冷笑,我掷下黑笔,举手投降。
  眼睛扫到隔壁的男生,留着胡茬,保温杯已经掉漆。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挡住答题纸,甚至还侧过身。无语的不仅有题目,更有人。
  “时间到,交卷。”数学老师在台上喊道,“快点快点,别写了。写不出也交。”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师姓孙,特级教师,带出的国一等奖数不胜数。收上去的卷子有的像隔壁的男生写满痕迹,分条缕析地拆分题目条件,有的像我一样,写了几步便戛然而止,刺眼得吓人。她面色不善地翻动那些空白卷。
  “数学靠的是屠杀,不是灵感。这些卷子的同学在干嘛呢?不会写也要硬着头皮往下算。”
  她突然翻动到一张卷子,愣住,嘴角向下撇。空白卷,除了姓名栏写了字。
  “李运?李运是谁?”
  我面色毫无波澜,撑着头向三点钟方向看过去。他仍然戴着口罩,被叫到名字时深吸一口气慢慢举手。
  “下课过来。”老师扔下卷子,重新拿起直尺,“今天讲微积分……”课室里粉笔敲击黑板密集的回声,旁边的男生因为记笔记飞快,手臂肌肉绷成直线。
  tiffany&co, tiffany&co. love without.limit.
  2015年tiffany首个同性婚戒系列。银色素圈。
  那天从太古汇火急火燎跑回家,放大图片扫遍全网得到这个发现,我内心只有两个字,我靠。
  我坐在座位上将网络上有关于"李程龙"和戒指的信息颠来倒去整合了快半个世纪。最终才接受一个事实,李运他爸保不准是个双性恋。至于靠什么身份上位并不重要。这件事足以让我对李运的生存环境产生新的认识。
  那李运转学来淮西市,该不会是他爸跟男人厮混被发现?行政楼李程龙口中"那个人"难不成是他……对象?李运竟然还知道!怪不得李运自从发现我是"同性恋"之后,每一次见到我都想送我下地府。
  我向李运的侧脸投去一瞥。畸形的土壤开出畸形的花,李运变成这个狗样也是历经艰辛。
  下课铃一响,整条走廊沸腾起来。
  肩膀擦着肩膀,鞋跟踩着鞋跟,燥热的空气里飘着汗味。我往后一靠,堪堪避开人流。
  “哎哟卧槽,看点路行吗!”其中一个同学推开旁边的人大声喊道。
  之后的场景就像电影慢放一般徐徐展开。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切细节在视野里变得无比清晰。
  那个被撞到的女生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重重砸进门口闲聊的人群里。有人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冲击力带得失去平衡,脚下一绊——
  我猛地向前栽去,双手无意识地向前抓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下一秒,李运的身影恰好出现在眼前。我们谁都没能躲开。
  他的口罩被我的指尖勾住,猛地扯落。而我则因为惯性,鼻梁狠狠撞上墙壁。
  一声闷响。
  他跌坐在地,口罩半挂在耳边,一边的带子已经断了。而我捂着鼻子,血止不住往外淌。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周围嘈杂的人声、广播里的音乐、甚至呼吸声——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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