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从离开苏曳的那一日至这一刻,她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师雨萱皱了皱眉,想要强行压制住这股疲倦,一根冰凉的手指却点在了她的眉心,源源不断涌来的灵力似乎平缓了她的情绪,让她的抵抗力瞬间土崩瓦解。
“苏曳?”她有些困惑地叫了一声,自己也没发觉声音轻得跟奶猫儿一般。
“累就睡吧,不必硬撑着,我带你回家,等醒来一切便没事了。”
见她抗拒,苏曳顿了顿,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地在她耳边念起了安神咒。
他的声音向来清冷,此刻有意放轻放缓,立刻生出了一股魅惑来,伴着低声颂念的安神咒,师雨萱的眼皮再也强撑不住,不太情愿地缓缓阖上。
黑暗来袭的前一刹,她回想起苏曳的话,心绪起伏,忍不住晃神。
……回家啊。
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明明是再不普通不过的字眼,心底却不由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就好像她跟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丝紧密的联系,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会有人等着她回家。
真好,她在这世界忽然有了根。
第46章
也许是这么久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 一旦陷入黑暗就睡得昏昏沉沉。
师雨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觉醒来, 仍惊魂未定,漫天攻击仿佛随时都将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就想运转身法逃命,然而念头才起,就感觉哪里不对。
她已经不在贺家的船上了。
眼前是熟悉的床帘, 熟悉的被褥,熟悉的房间陈设……
一切都和她离开之前别无二致。
直到这时, 师雨萱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懒洋洋地倒了回去。
苏曳就坐在她的床边闭目调息,听见动静,一双幽深的眸子就静静地转了过来。
“怎么了?”
他的手掌及时垫在了师雨萱脑后,防止她躺得太过急促磕到脑袋,即使以她的修为来说, 哪怕嗑个百十来下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没怎么,就是觉得死里逃生太开心了。”
其实原本不是想说这个的, 醒来的那一刻, 师雨萱就准备了一箩筐的唠叨,然而满满的倾诉欲在看见苏曳安静晦涩的目光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估计在她失踪后, 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吧。
师雨萱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想到两人重逢时他身上那股死寂的气息,下意识就有点心疼起来。
已经过去的事, 又何必说了徒增烦恼。
苏曳看见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心里微微一叹,刚要开口, 就见师雨萱猛地坐了起来,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好了,道歉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都已经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就说点开心的吧。”
乍一听是有些刁蛮任性的语气,却叫人莫名生出了几分欢愉。
苏曳垂眸看了看她的指尖,又抬眼看看她,忽然眼里就漾出了一丝笑意。
“你以为我想说什么?我不过想说,你身上伤势未愈,经脉受创后又没有及时梳理,如果再不及时处理,恐怕继续修炼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嗯?”师雨萱一愣,思绪立马跟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可我感觉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啊。”
“外伤确实如此,但一些暗疮却难以察觉。”苏曳说着,一手搭上了她的命脉,分出一缕细微的灵力进入了她的体内,“你修行时日尚短,不了解也是正常。”
师雨萱一点也没有身为修士的自觉,任由他把持着自己的命脉,还在细细地感受苏曳的灵力流转。
说起来也很神奇,那一缕细微的灵力像是一把梳子一样,居然真的一点点地把她杂乱无章的灵力疏通了。
灵力奔涌,所经之处渐渐升起了一股酥痒的快感。
有点奇怪。
师雨萱偷眼去瞧苏曳,发现他脸色如常后,这才逼迫自己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集中精力运转灵力。
她现在是化神期,但实际上这一身修为大多不是她自己修炼而来,顶天了发挥出筑基期的实力,因此真正遇上敌人还是只有送人头的份。
这一次遇险,她才发现想在修仙世界活得够久,光靠抱大佬大腿是不够的,还是要自己实力过硬才行。
——特别是男朋友仇家还很多的情况下,更不能拖他的后腿了。
师雨萱这么想着,难得老老实实入定了片刻。等苏曳停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犹豫了一下,又问起贺家船上的那些人。
“那些普通人是被贺家掳来的,自然没人会为难他们。道门中人一向标榜救济世人,有他们在,那些人至少可以跟着去道门的地界生活。”
道理师雨萱都懂,可……“你什么时候跟道门达成了协议?”
“来寻你的时候遇到了道门道子。”苏曳简单解释了两句,“他与那个拿了你法器的年轻人在一处。”
师雨萱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她只想着能召唤苏曳来救她,但却没有想过,那法器落在别人手里,若是有人刻意设下陷阱针对苏曳怎么办。
后怕之余只剩下庆幸。
苏曳以指为梳,由上往下慢慢替她梳理着长发,温声道:“相比那些修仙世家,道门多少还算言行一致。”
师雨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道门那位道子的场景呢,一本正经地说要杀了苏曳,听到这里气鼓鼓地插话道:“也就是说得好听!”
苏曳默默地听着,只嘴角微挑,眼里含笑静静地望着她。
师雨萱被他看得不免害羞起来,起初还敢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后来眼神躲闪,探着身子想坐起来了却被他摁住了肩膀,随后一把捞进了怀里。
“干、干嘛?”师雨萱问得有点底气不足。
有一瞬间,她觉得苏曳的气息变了,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是什么,但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雷达在疯狂报警,让她离苏曳远点,不然就会被锁进小黑屋?
应该是错觉吧。
师雨萱暗暗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没什么。”苏曳轻声说着,手指轻柔地在她发丝间穿梭着。
“你才回来,身体还没调养好,再休息会儿吧。”
“啊?可我觉得我还……”
争辩的咕哝声越来越轻,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师雨萱眨了个眼的功夫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
等到把师雨萱安顿好,又凝望着她熟睡的侧颜看了一会儿,苏曳这才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你的小姑娘没事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墙角处传来,苏曳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把门合上,又留下一道除他以外无人能破的禁制,最后才对他示意出去说话。
“没有大碍了,休息几日便可。”
王行跟着他往外走,一时手痒,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禁制的威力,不免咂舌:“你这也太夸张了。”
话音未落,就见苏曳停驻原地,面无表情地回过身,而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次师雨萱被他连累,就是他过于疏忽大意,虽然好在没出什么事,但同样的情况他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王行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某种决然的味道,他拧了拧眉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师雨萱对苏曳来说很重要,但据他了解,他们相识也不超过一年。感情这事是不是真有那么大魔力暂且不说,他总觉得苏曳经历过这次的事件后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会不会太过了些?
想到这里,王行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四周扫过。
大名鼎鼎的黑狱玄渊有朝一日会被改造成行宫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这安全性是上去了,可住在里面的人也多少有些变相监/禁的意思在里面。
啧。
王行把自己的爱刀圈在怀里,又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年少时就结识的生死之交。
苏曳的感知何其敏锐,也不避讳他的视线,直言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不等王行开口,他就像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不能问,不能说。”
是不能,而非不愿。
王行多少猜到好友的异常与变化同屋里那位师姑娘有关,却始终猜不透是为什么,不过见苏曳这么说了,也只好叹了口气。
“你心里有数就行。”
苏曳微微地沉默,而后点了点头晕,继续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王行晃晃悠悠地跟上他,再开口已然换了一个话题。
“贺家和萧家为首的几大世家你准备怎么处理?”
“杀鸡儆猴。”
原本他们和修仙世家就处在对立面,二者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现在又牵涉到师雨萱,苏曳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