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正要再往下看,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师雨萱一顿,动作飞快地收起铺了一桌子的书一股脑塞进储物手镯里,调整好姿势,斜向窗户而坐。
  “进来。”
  贺家的侍女低着头,端着一盘灵果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师雨萱用余光瞄着门口的方向,却见外面守卫的两个贺家修士仍在。逃跑无望,她叹了口气,注意力落在侍女送进来的东西上。
  “这是什么?”
  “管事大人说,长途劳顿,怕萧小姐烦闷,特叫花奴送些灵果来。”
  原来这小丫鬟叫花奴。
  师雨萱打量了几眼,发现不是昨日熟悉的面孔。昨天那个是叫什么月奴来着?
  “今天怎么换你来了?”她信口一问,指指桌子道,“东西就放那吧。”微微一顿,又示意花奴坐下。
  “花奴是吧?我在这里待得实在无趣,不如你陪我说说话?”
  侍女却不敢坐,问急了,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冲师雨萱求饶道:“萧小姐饶命,主仆有别,花奴不敢僭越!昨日月奴得了小姐的赏,管事大人知道后大怒,斥其不守规矩,已经把她丢到舱底了……”
  师雨萱愣住。
  昨天她心情不好,不想吃侍女送来的东西,就随手送给了对方,没想到竟然会害她受罚。
  这贺家……好像毛病还挺多。
  她忍着心底不舒服的那股感觉,摆摆手示意花奴起来。
  “那你站着总行了吧?”
  侍女这才乖顺地起身。
  “萧小姐想问什么?”
  师雨萱本想打听一下贺家的情况,仔细思索之后便觉得不妥。萧凝虽然是萧家庶女,但对贺家必然是了解的,她演技实在不到家,不着痕迹的套话是个高难度技术活,她肯定做不来。
  因此话到嘴边,她换了另一个问题:“舱底,我是说,那天和我一起上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那个当了她几天的便宜哥哥谭岳在上船后就和其他人一起被押去了舱底,从此再无音讯,也不知生死如何。多少承过他的情,哪怕眼下自己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师雨萱依旧忍不住替他担忧。
  侍女不知她用意,如实答道:“管事大人说这批人安生着呢,头两天还有几个硬茬子,被守卫杀鸡儆猴了,现下都乖乖地在干活,等调教好便可送到矿场了。”
  师雨萱心下紧张:“死了哪几个人?”
  “死了两个老头,还有个中年汉子,疯疯癫癫的,一直说要去寻他的儿子,触了管事大人的霉头,一剑就削去了他的脑袋。”
  那就不是谭岳了。
  师雨萱稍稍舒了口气,然而想到死去的那几个难民,又有些怅然。她混在队伍里的那几天对这些人的身份都有了大概的了解,个个都是生活不易的可怜人,拖家带口离开故乡也是为了逃难,谁知最后竟然落得这般下场……
  她咽下了一声轻叹,正要继续打探谭岳的情况,忽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房门半掩,向外望去,走廊上几个贺家的修士面带焦虑之色匆匆走过,手中灵剑皆已出鞘。几乎是同时,飞行中的大船猛地一震,从船体上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嗡——
  博古架上的花瓶摔落在地,桌椅齐齐挪了位置。
  师雨萱幸有准备,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立刻就稳住了身形,将踉跄摔倒的小侍女扶起,这才走向门口,想问问守卫到底发生了什么。拉开门,原先如石像般伫立在门口动也不动的守卫却已没了踪影。
  “到底怎么了?”她挠了挠头。
  要这艘船在海里航行,那还能考虑是不是触礁了,可你在天上飞,总不见得是撞山上去了吧?还是说这是一起没有因为缺少交通管制而发生的交通事故?
  果然跟苏曳提的建议是对的,空中飞行法规还是得早点出台才对……
  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想到苏曳,师雨萱闭了闭眼,按捺下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门口没有守卫了,那她就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贺家大船越乱越好,这样她才能趁乱离开。
  举步欲走,身后忽然冒出来一句呢喃:“船停了。”
  师雨萱一顿,猛地回过身,只见小侍女扒着窗吓傻了般喃喃道:“有人……”
  “拦下了山海船……”
  第40章
  不说不知道, 听侍女一说,师雨萱才发现脚下的船的确是停了
  这艘庞然巨物般的大船稳稳地滞空,窗外还能看到丝缕白色的烟雾, 那是并未结成团的云,说明船的位置离地很高。
  然而,它确实停住了,远处的山峰还是之前的模样, 如果它没停,只需片刻就能把这些山甩在身后。
  可什么人能把这样一艘巨船停住?
  她研究过这艘船, 以她目前受伤情况下发挥出的实力连破坏船体都很困难。“山海”之名并非仅仅指其庞然,更指其如山川海岳般不可撼动。
  化神期?绝不可能。
  合体期?恐怕也难。
  那么是渡劫期或者大乘期?
  回想起那声令船体震动的闷响以及小侍女的惊骇之色,师雨萱冒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如果是比大乘期还要厉害呢?
  那会是什么人?
  几乎是念头刚刚浮现的一瞬间,她就冲出了房间向着甲板跑去。身后失魂落魄的小侍女看着她的背影以及逐渐合拢的房门,张了张嘴,紧跟着追了上去。
  “萧小姐!”
  .
  山海船前。
  一名身着朴素道袍的青年双目微阖, 一手执剑,另一只手却向前平伸, 五指张开, 仿佛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也不见指尖如何施加力量,却牢牢逼得山海船无法再向前进一步。
  他面容精致秀美, 气质温润出尘,头顶道冠戴得规规矩矩,分毫不差, 一看便知是修仙名门出身的子弟。然而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轻拧的眉峰也昭示了他并非如看起来那般轻松写意。
  正是道门道子林清晏。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队同样打扮的道门弟子,手持拂尘, 背负长剑,肃容而立。
  “师弟,这毕竟是贺家的船,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离林清晏最近的道门弟子看了眼不断有修士聚集的甲板,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上次对战那魔……那人,伤势还未痊愈,贺家的山海船上通常都有合体期以上修为的长老,若是对上……”
  话音未落,只听山海船中传来一声怒喝。
  “何人敢拦我贺家山海船!”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甲板上诸人尚未反应过来,从船中飞出的白发老者便挥动长剑斩向了林清晏。
  “叮。”白莹莹的骨剑拦下了这势如千钧的一击。
  老者在空中止步,诧异地盯着林清晏,口中“咦”了一声,俄顷认出了他的身份,眸中闪过一抹思虑,但旋即冷哼道:“老夫当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挑衅贺家。原来是道子。不知道门对贺家,有何指教啊?”
  道子缓缓睁眼,收回剑对着白发老者拱手道:“见过贺袁老前辈。指教谈不上,不过此番拦路的确事出有因,还望前辈见谅。”
  “哦?”老者语调微扬,“所为何事?”
  说话间,贺家的修士也追了上来,两方人马对峙在山海船上方,肆虐的灵气压得船上修为低的人东倒西歪,那些上船来交易的修士有的虽然不受影响,却也没有插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心思活络的则在想道门为何会与贺家对上,二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听说有什么矛盾。
  道子低头扫了一眼大船,语气平静道:“听闻贺家前些天在我道门地界上抓了不少难民,这些人既投奔道门而来,便受道门庇荫。”
  “都说道子心怀苍生,如今一见倒是不假。可那些人不过是些低贱的凡人,何必劳动道子大驾。”
  贺袁捋着白须冷笑:“道子确实心善,可我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老头心中恼怒,不过是抓些凡人去奴役,这种事哪个世家做得少了?底下人动手的时候他向来是不过问的,凡人命贱,没人会为他们出头,哪料到这道门会跳出来。
  道子微叹:“前辈的意思是,不肯放了?”
  “这些凡人能去贺家灵矿对他们而言也是个好去处,若是走运,也许还能有些不一样的际遇。道子为了区区凡人拦我贺家山海船,此事若是传出去,又将我贺家名声置于何地?”
  .
  上空的针锋相对传到甲板上,师雨萱扶着围栏面色不显,心中有些复杂。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哪怕知道正好遇到苏曳的可能性很小,但女孩子心中谁没有一个心上人踩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的梦想呢。
  谁知来的不仅不是心上人,还是心上人的仇敌之一。
  师雨萱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的眉毛都快拧成死结了。
  是真的头疼。
  不过,事情好像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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