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东宫可有什么异常。”
  回信的人应声而去。
  赵安柏冷静下来思索了一番, 叫来白羽, “你去跟朱齐说,让他派两个人去静照寺打探一下,看这几天寺里都发生了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 宫门已经下钥, 太后那里只能明天再去了,想来想去,心里不安,于是独自驾马去了荣王府。
  到了荣王府, 梁鸿也还在太后处未归,门人知他是王府常客, 将他让到一间偏厅里等候。
  “王爷还没回来, 晚膳应该在宫里用了吧。”
  “听说今天太后回宫, 太子、景王和我们王爷一同去接驾, 太后独独将我们王爷叫了去, 这个时辰了, 想是太后留王爷在宫中用膳了。”
  “哎, 我听说太子今天在太后面前失了礼, 惹得太后和圣上很不高兴, 太子吓得魂不附体。”
  “真的呀?”
  几名宫女叽叽喳喳从偏厅后巷走过,这些闲话断断续续地传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安柏不禁开始猜想,什么事情能让梁鸿于在太后和圣上面前失礼?曹贵妃被禁足也有好几日了,他再惊惶无措也不至于当场失礼以致惹太后和圣上不悦,难道真的是林洛洛出了事?
  赵安柏越想越不安,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东宫去问个清楚。
  荣王跟太后进了宫,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李淑妃,难道是李淑妃的事情暴露了?
  “王爷。”
  安静的荣王府忽然热闹了起来,“王爷”之声此起彼伏,方才还闲在四处的宫女太监们都迅速跑开了。
  赵安柏走出偏厅,正遇上梁鸿也从大门快步走来,只见他双目如炬,神色悲愤,赵安柏心下大惊,迎上前去,梁鸿也却瞧也不瞧他,大步从他身旁走过,进了正厅,“嘭”地一声,踢翻了厅里一只半人高的香炉鼎。
  魏庆疾色匆匆地从府外跑进来,赵安柏一把扯住他,“魏将军,出什么事了?”
  魏庆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口气,将他的手甩掉,跑进了大厅。
  赵安柏跟着跑了进去,只见梁鸿也又一连踢翻了几把椅子,杯碟茶盏摔了满地,当他准备去踢那盆正烧得通红的炭火时,魏庆终于壮着胆子冲上去将他拖住了。
  “王爷,王爷,消消气,消消气。”
  “放开本王,魏庆,你再不松手,本王杀了你。”
  “王爷,王爷,您杀了我不要紧,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啊……”
  话未落音,梁鸿也已经挣脱他的手,冲到厅侧剑架抽出一把长剑朝魏庆刺了过来,“嗤”地一声,魏庆虽然侧身躲过剑锋,但手臂仍被划破,鲜血直冒。
  “王爷,您冷静一点,他是魏将军。”
  赵安柏在一旁又惊又怕,无可奈何地喊道。
  “你为什么要躲?”梁鸿也双目赤红,怒视着魏庆。
  魏庆捂着受伤的手臂,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直视着梁鸿也道:“若是平时,王爷要杀魏庆,魏庆绝不躲闪,但现在王爷只是一时气急,并不是真心要杀魏庆,魏庆若不躲,就这样被王爷一剑杀死,王爷冷静下来后必定后悔,魏庆不愿王爷做出后悔的事情。”
  梁鸿也冰霜一般的面容终于缓和了许多,呆立良久,终于放下剑,走到魏庆跟前,道:“你做得对,明知本王不是真心要杀你还不躲,那不是忠,是愚。”
  魏庆额上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忍着痛笑了笑,道:“王爷消气了就好。”
  梁鸿也看了眼他的伤口,道:“快去包扎一下。”
  “是。”魏庆捂着伤口走出大厅,守在外面的两名宫女拥上来扶着他往一间偏厅去了。
  赵安柏见梁鸿也已经气消,走到厅外招呼宫女太监进来收拾一地狼藉。梁鸿也默默叹了口气,收剑入鞘,回头望着赵安柏道:“赵大人,本王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赵安柏心头一凛,忙问:“王爷,您这话……”
  梁鸿也转身往书房走去,赵安柏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本王已经答应太后,待她过完生辰就回封地,此生不再归京。”
  “为什么?”
  梁鸿也背对赵安柏站着,看着墙上挂着一面梁朝疆域图,久久不言。
  “王爷,您心中的宏图大志……”
  “住口!”梁鸿也转头喝断了他的话,“赵大人,念你确曾有心辅佐本王,今后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本王意已决,你请回吧。”
  “王爷。”
  “来人,送客!”
  两名太监走了进来,梁鸿也转过身继续看着墙上的疆域图,再不发一言。
  “赵大人,请。”
  赵安柏嗫嚅了几句,最终什么都没说,对着梁鸿也揖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他如此坚决地转变心意。一个连圣旨都敢伪造的人,怎么会如此容易放下自己筹谋了多年的计划。
  他走出大厅后,转头去找了魏庆。
  魏庆包扎好伤口正在他的值房里喝药,见他来了后,眼色沉了沉,转头不去看他。
  “魏将军,你的伤口不妨事吧?”
  “皮肉伤,不碍事。”
  “王爷已经消气了。”
  “嗯。”
  “方才真是吓人,还好魏将军有勇有谋,能令王爷冷静下来。”
  “赵大人,王爷不愿说的话,魏某也不会说的,赵大人还是请回吧。”
  赵安柏尴尬地笑了笑,沉思了一会,正色道:“魏将军,您跟随王爷多年,对王爷了解至深,您就愿意看着王爷苦心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吗?”
  “赵大人,有些事情,不是做属下该过问的。”
  “王爷方才还夸魏将军懂得应变,不愚忠,为何在这件事情上,魏将军却不知应变了呢?”
  魏庆抬头瞧了瞧他,哼地一笑,道:“魏某如何不知应变了,赵大人不如指教指教?”
  “魏将军看得出王爷盛怒之下不是真心要杀你,为何却看不出王爷盛怒之下不是真心愿意回封地呢?”
  魏庆的笑僵在了脸上,赵安柏又道:“今日王爷随太后进了一趟宫,一回来就发了这样大的火,难道还不够证明,他其实根本就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吗?”
  “可是……”
  “可是,太后手中有可以要挟王爷的东西,或者是人,对吗?”
  魏庆怔了怔,忽然回过神来,挥挥手,道:“赵大人,您就别瞎猜了,王爷和太后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属下哪能随意揣测。”
  赵安柏笑了笑,点头道:“是,魏将军说得对,赵某还是少说两句为好,魏将军好生养伤,赵某告辞了。”
  *
  赵安柏回到侯府后,去东宫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报说林洛洛被太后带走了,这个消息让他更加肯定太后以李淑妃胁逼荣王的猜测。
  次日散朝之后,他径直去了太后的寿仁宫,正好遇见从太后宫中出来的崔玖和昭阳。崔玖面色凝重,昭阳则双眼通红,两人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赵安柏心下疑虑丛生,加快脚步进了寿仁宫,太后的贴身宫人任芳正迎面走来。
  “任姑姑。”
  任芳服侍太后已有四十余年,赵安柏的母亲顺安郡主养在太后身边那几年主要也是由她照顾,故而她对赵安柏比之常人亲切几分。
  任芳见到他,快走几步迎过来,笑道:“赵大人,今日这么早就来我们寿仁宫,是为了你那位少夫人吧。”
  赵安柏脸上不由一红,低下头,略带些腼腆道:“姑姑,您见到她了吗?”
  任芳回头四下看了眼,拉着他到一旁,低声道:“太后这几日心情不大好,方才太子妃和昭阳公主来替贵妃娘娘求情,挨了老大一顿训,你这几日暂时别来的好,你的少夫人应该不会有事,我瞧着太后不像要对她怎样。”
  赵安柏低头想了想,问道:“姑姑,您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把洛洛带到寿仁宫里来吗?”
  任芳眼神躲闪开去,摇摇头,道:“这些事情你就别问了,先回去吧,过些日子一切自然就好了。”
  赵安柏又道:“姑姑,您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她?”
  任芳为难道:“不是老身不愿意帮忙,太后有令,谁也不能见她,你相信老身,她现在没有危险。”
  赵安柏无奈地转身,走出几步,想了想,又回转身来,道:“姑姑,我就远远地看她一眼,不让她发现,也不跟她说话,可以吗?”
  任芳顿住脚,见他眉头深锁,言辞恳切,不由心生不忍,沉思了一会,终于笑道:“好吧,但是说好了,只许远远地看一眼。”
  赵安柏连忙躬身作揖,道:“多谢姑姑。”
  任芳带他走过一道长廊,穿过一扇月洞门,走过两层院子,来到寿仁宫东北角一座偏殿前。
  “你先在这旁边等一下。”
  任芳说罢走了进去,过不一会,忽然两人说话声从偏殿东面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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