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孩儿摇摇头，“不是，我奶叫我来的，她说我要是能把你叫到家里去住就给买糖吃！”
秦绪笑了一下，心里想着估计是妇人给那老太太说了自己会花钱住宿的事，不然态度不会转变这么快。
但她起了一点逗小孩儿的心思，“糖我现在就给你吃，我不去你家住，你回去吧！”
说着秦绪从兜里掏出两颗薄纸包着的牛轧糖递给他，小孩子哪懂这些，他本来就是为了糖来的，拿了糖自然就高高兴兴回去了。
秦绪笑着继续往下走，她就是要等着那老太太找她呢，专门下下那老太太火气。
柴罗氏看着孙子蹦蹦跳跳的去而复返以为把人请回来了，谁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也没发现孙子后面跟着谁。
脑袋一转也知道那姑娘心里想的什么，柴罗氏看看自家儿媳朝地上唾了一口，心想一个穷赶路的能有什么钱，不来住就算了别脏了她地方。
心里骂过一番后准备等孙子回来牵着一起回家，谁知道一眼便瞧见孙子嘴里嚼着什么，张嘴都是一股奶香味儿。
“嘴里吃的什么？”
小阿才马上闭嘴直摇头，“唔有唔有。”
他闭着嘴说话吐字不清，柴罗氏干脆一把把人拽过来捏着双颊打开嘴，“这什么？”
阿才眼看已经被发现才不装了，小心翼翼送裤腰带里抠出一颗已经被他体温融软了的糖，“刚刚那姐姐给的，她说不来咱家住。”
柴罗氏直接把糖没收才牵着阿才进去，进了院子就喊：“方锦华，你去把那姑娘叫回来，叫不回来今天，不……明天也别想吃饭了！”
方锦华顿时苦着脸在围裙上擦擦手，心里想着那姑娘可千万别走远。
秦绪本来就有意在等，看到那妇人下来嘴角一笑，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她原也只想晾那老太太一下，但那老太肯定抹不开脸面只会让她儿媳前来。
心想那臭老太太要是喊妇人来，她就也不装模作样了，免得叫人家后面受苦。
“姑娘你等等！”方锦华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短促的唤了她一声。
秦绪听到喊声便停下，妇人看她不走了才稍放慢脚步。
“这位姐姐你喊我？”还是演一下。
“对，对……”方锦华连说两个对才喘匀气，“姑娘你刚刚不是说看天色晚了想到我家借宿一晚嘛，我刚问了我娘她也同意，不知道你还愿意来吗？要是不愿意的话……”
“愿意。”秦绪轻声回答后看向她。
方锦华还准备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同意了，当下便知道这姑娘是气自己婆婆之前撞她的事，立刻笑着接话道，“好，好，姑娘我给你背包袱吧！”
秦绪看着她的反应，心想也完全不是不能帮，“不用麻烦我自己背着就行，我是来借宿又不是你家请来的客人，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方锦华想起刚刚看到阿才嘴里嚼着糖肯定是这姑娘给的便更加感激，他们这儿穷乡僻壤的除了逢年过节很难买到糖吃，“谢谢你给我儿子糖吃，我叫方锦华，我嫁人早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叫我锦华或者锦华姐就行。”
秦绪想了想从钱袋里摸出十多块铜元递给方锦华，“我先给你这些，你看看能多住几天吗？要是不够我再补给你，可以的话我想在你这儿住到找到亲人为止。”
方锦华这辈子没一次在手里拿过这么多钱，十几块铜元摞在一起沉甸甸的，说话声音都兴奋的在颤，“能！你想住多久都行，不过你给的钱太多了，几块就行要不了这么多。”
虽然很想要但到底还是良心作怪想要拒绝，秦绪轻轻拍拍方锦华胳膊，“拿着吧，自己留着买点油膏抹抹手，井水冰凉刺骨，你手还冻着碰水肯定又疼又痒的。”
方锦华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居然全都看在眼里，看见她是怎么踮着脚一桶一桶把井水提上来，是怎么在洗完菜之后朝手上哈气妄想得到一丝温暖。
“谢谢。”她有些红了眼眶。
秦绪能感觉到这次的谢谢是真心的，“啊对了我还没说我叫什么呢，我姓秦，单名一个绪字，你叫我什么随意我都行的。”
于是秦绪就这么住进了方锦华家，这个过程美其名曰：寻亲。
晚上的时候秦绪先试探了一下方锦华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丈夫在外面干些什么，知不知道他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
方锦华一听秦绪提到丈夫嘴角就带着笑，“乐笙待我极好的，他说要去外面闯荡，一旦混出名堂就接我和阿才去城里，他说以后肯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说他一定会跟我白头到老看着阿才娶妻生子，他说……他离家的时候跟我说了好多，我一下也说不上来了。”
秦绪：……
我看这狗东西洗脑的本事确实是极好的。
第30章 迷魂镇 9
秦绪在柴家很是住了一段时间，得益于她柴罗氏也没再当着外人面打骂方锦华，渐渐的也把手上生的冻疮养好了些。
柴罗氏能忍着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些铜元，方锦华一回家就把铜元都给了婆婆，看到对方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挤在一起时秦绪皱了皱眉感觉到一些不适，这柴罗氏始终让她觉得很拧巴感觉哪儿怪怪的。
柴家没有多余的客房，晚上秦绪就和方锦华一起睡，看着方锦华在油灯底下绣各种样式的花，听着油灯爆出的噼里啪啦的灯花声渐渐发困。
“锦华，你绣花的手艺真好，怎么不拿出去卖几个钱用呢？”秦绪托着头看她，脑子里还在想如何开口最好。
毕竟方锦华在心中把柴乐笙当成天，说出这话不就是塌了她的天吗？
方锦华只是笑笑，“我绣花的本事还是我娘教的，她绣的花样子才好看呢，我不及她。”
这几天也熟识了些，秦绪继续试探道：“你不想去找你丈夫吗？”
方锦华依旧专心绣着手里的花，“不去，我还要替他照顾母亲，他的根在这儿，他会回来的。”
秦绪却感觉她这几句话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忘记了老家还有你和孩子呢？”
方锦华征了一下眉头紧锁，终于扭头看向秦绪，语气坚定：“不会的。”
秦绪知道这次的对话又要无疾而终了便改换话题道：“抱歉，不说这个了，话说我不是把铜元都给了你吗，你怎么全给你婆婆不自己留着？”
方锦华突然悄摸的起身挪到门边，从一个很不显眼的门缝里摸出一块铜元，“我留了一块的，你小声些别叫我娘听见。”
秦绪露出赞赏的目光，“该多留一些，反正她也不知道不是。”
方锦华终于笑了一下心情好了些，把铜元塞回去后就吹灭了油灯，“不早了快睡吧，麻烦你又陪我到现在，好些年没人陪我这样说过话了。”
秦绪在黑暗中摇摇头，“不麻烦，你看得到路吗小心点别磕着了。”
“诶呦……”
秦绪话音刚落方锦华就不小心绊了一下。
“我没事我没事就轻轻磕了一下，快睡吧！”
很快秦绪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钻进被子的声音，“嗯，晚安。”
“晚安？”方锦华疑惑一瞬，又轻声对她说了一遍，“你也，晚安？”
秦绪本来侧躺着，此时翻了个面正面朝着屋顶，屋上有片揭开的瓦可供天光透进，秦绪就盯着那瓦片里几颗屈指可数的星星发呆。
过了很久她问，“锦华，你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吗？”
安静了良久，久到秦绪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看不到了，我希望阿才能替我看看。”
秦绪也沉默了好久，“反正也没寻到亲人，那这次我回去，要让阿才跟我去南海县吗？”
“小绪你知道吗？其实我就是南海县人，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寻亲的。”黑暗中秦绪听到方锦华也翻了个身朝上躺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住在我家，但我知道你不是来寻亲的，你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乐笙的事，我想应该跟他有关，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要我跟阿才了？”
她的第六感无比的准，秦绪噎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留我住在这儿？”
“因为很多年没人对我这么轻声说过话了，连阿才也动辄对我吼骂，是我没教好他。”方锦华声音里带着水汽，像是被雨打湿的花朵般无助。
方锦华稳了稳声音继续道：“你找我是需要我帮你？”
秦绪斟酌了一下，“你丈夫柴乐笙他，贪图享乐唯利是图，在平洲府骗了我家小姐想叫她与其私奔，私奔不成便想办法生米煮成了熟饭，如今我家小姐怀胎四月有余，他便想偷偷带她回你们老家，自古奔为妾聘为妻，我想你要是愿意跟我去一趟作证的话……”
“你以为我去之后就能让你家小姐幡然醒悟好叫她抛弃那伪善恶人？”方锦华说这话时声音有点不平似乎是按捺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