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教室里。
赵欢和陈林正掰扯着袋子里最后一根辣条的归属权,彼此瞪着眼,面目扭曲,谁也不肯妥协。
僵持间。
一只手猝地伸进辣条袋,取出,放入嘴里,悠悠地嚼着。
低头。
看见不翼而飞的辣条。
赵欢:?
陈林:?
赵欢看见截胡的人的是岑攸后,她朝陈林“切”了声,随即松开扯住袋子的手,不忘略贱兮兮地补了句:“兄弟,麻烦你把垃圾扔了。”
陈林:……
面上虽是一百个不情愿,但陈林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绕到最后排垃圾桶处。
瞧着岑攸一脸激动,似乎是有什么大消息要分享。
陈林慌慌忙扔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座位回,将坐在外面的赵欢往里挤,无视赵欢想要刀人的眼神,自个儿占了她的位置。
陈林好奇道:“什么好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岑攸因为小混混威胁的事,最近心情一直很紧张,这会忽地松懈下来,不免令人猜测。
赵欢:“他们被绳之以法了?”
瞬间,陈林也不由瞪大眼看着岑攸,期待她的回答。
岑攸笑眯了眼,点头:“对!老班说他们因为故意伤人还可能会进去蹲好几年!”
赵欢当场拍桌而起,瞧着比岑攸还愤激:“我靠,好啊!那群人活该,就知道欺负威胁小姑娘,我呸!这下好了,进去吃牢饭吧。”
岑攸也语调轻松地附和:“嗯,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虽说告诉家长后,岑父一直来接她。
但是岑攸因着那些人之前在校门口的围堵和威胁,到底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每天似乎都有人在跟着她。
有时路上走着走着她就要回头看看,生怕后面突然窜出个人来。
也担心,在她毕业前,那群人要是没被警察抓到,或者进去了又在她毕业前出来了,反而加倍报复她该怎么办。
现在好了,他们因为故意伤人至少蹲局子好几年。
等他们出来,她都已经毕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安全了!
剩下的这段高三时间,她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轨道了。
陈林敏锐地捕捉到某些意外的关键词:“等等,故意伤人?岑攸,你上次不是说他们是欺负威胁小女生吗?怎么变成故意伤人要进去几年了?”
岑攸摇了摇头,无辜道:“我也不知道,老班说的,可能他们又去干了其他更严重的坏事吧。”
陈林若有所思道:“要真是蹲几年,恐怕不是一丁点儿严重,估计是挺大的事。而且,老班他们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忽地,陈林皱眉:“不行……”
他风风火火起身跑出去,嚷嚷道:“我去打探打探。”
岑攸嘴角一抽:“他怎么比我这个当事人还好奇。”
赵欢双手托着下巴,凝眉忽道:“我其实也挺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岑攸:……
岑攸瞄了眼墙上的时钟,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一班门口?”
往常这个时候,赵欢早就去一班门口各种“不经意”看江措。
今天居然还稳如泰山地坐着,真是了个怪。
赵欢撇了撇嘴,把弄着垂在肩角的头发,瞧着有些郁闷:“一下课就去了,江措不在,问同学说是请假了。”
岑攸疑惑道:“快放假了还请假?”
岑攸又道:“那估计是真有什么急事。”
赵欢叹了口气:“可能吧……对了,迟扬也不在,好像也请假了,但估计是去提前准备竞赛冬令营了。”
作为一中竞赛扛把子选手,迟扬要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赢保送名额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大家私下里还会讨论他最终会选哪个学校。
至于为什么不是探讨会得第几名,自然是因为那是迟扬。
从未出过意外,众望所归的迟扬。
岑攸喃喃道:“大神真忙啊。”
突想到什么,岑攸秀眉一皱,在心中嘟囔。
话说也不知道椰子这两天在忙什么,前天给他发的消息他到现在也还没回。
该不会被收手机了吧?
脑海中浮现这个猜测的瞬,岑攸登时打了个寒颤,心一抖。
依稀记得,这两天岑母没少试探地提出高三下要收她手机的事。
说是商量,但语气几乎半强硬。
要真没收了,岑攸也没法子。
只希望岑母不要忽然收走,好歹让她提前吱一声。
思索间。
陈林急急嚷着什么,面红耳赤地喘着气:“号外号外!”
闻言,赵欢一把按住陈林,眉头一挑:“八卦速讲。”
岑攸也嗖地看过去。
陈林明显也是惊了,跑得又急,深呼吸好一会才匀了气息:“我知道为什么那群混混会是故意伤人罪进去,并且老班他们还知道了!”
岑攸瞬间激灵清醒,惊问:“发生什么了?”
陈林语气严肃,一字一句。
“他们把迟扬打了,迟扬直接重伤住院了!”
——
医院。
迟扬在昏迷一天后醒来,他躺在病床上,动了动手指,可还没怎么使劲,骨头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想说话,喉咙却也好似冒着烟,张唇半天,只发出微弱气音。
迟扬薄唇泛白,浑身虚弱无力。
挣扎间,江措刚好推门而进。
瞧见迟扬醒来,他愣怔片刻,而后慌忙上前。
想到医生的嘱咐,江措收回下意识伸出想要查看情况的手,疾声关切:“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医生过来?”
迟扬刚要发声,忽又反应过来这会说不出话,他摇了摇头。
偏江措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醒来,江措好似激动过头,一股脑说了半天话,各种问他身体情况,最后直接无视迟扬的无奈摇头,忙按了铃喊来医生。
午后阳光温暖,病房里也被丝丝暖意浸染。
迟扬轻轻扯起一抹笑,牵起嘴边的伤口,猝然疼得微“嘶”了声,黑眸却又明明亮亮,有种战损的帅感。
医生没多会就进来,大致检查遍迟扬的身体情况后,嘱咐后面住院这段时间要好好将养着。
特别是手,骨折比较严重,得休养休养。
迟扬听见医生说右手暂时用不了后,怔愣瞬,他表情依旧淡淡,黑眸没什么太大起伏,似乎对方只说了件诸如今日天气如何的稀疏小事。
闻言,江措倒是比迟扬这个当事人反应还要大:“啊?不是医生,他过几天还得去参加竞赛呢,右手不能写字的话他比赛怎么办?”
医生紧紧皱眉,用一种“只顾孩子成绩,不顾其死活”的不懂事的家长的眼神瞧着江措:“那你是想让他后面右手都用不了了?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别说手,他现在下床都困难。”
说完,医生没好气地睨了眼江措。
走时,许是觉得他太不靠谱,这时候还想着让病人学习参加比赛之类的,医生一言难尽道:“后面还是尽量让家长来陪护吧。”
江措深深凝眉,食指指了指医生的背影,最后停在自己脸上,不可思议。
迟扬见状,胸腔漫出几声哼笑,混着轻微疼痛,低低的。
江措嘴动了半天,平日里爽朗大咧的男孩半天没说出个啥,徐徐委屈地看着迟扬冒出句:“我这不是看你准备那么久,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话音落,病房里一时相顾无言。
病房的老旧日历掀开,风吹动纸上的数字,清晰倒映在迟扬眼底。
——2013年1月6日。
距离11日的28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只剩下五天。
江措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迟扬面无表情,一言未发的安静样,终究是欲言又止。
阳光懒洋洋的,明亮极了。
同那晚巷子里的黑暗,淤泥,暴力,宛若两个极端。
少年沉默地瞧着面前蓝白条纹的病床被,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他微不适地皱了下眉,不过黑眸并未显出多少波荡。
三年。
数不清熬了多少个夜,刷了多少张卷,比了多少场赛,又背负了多少压力和期待……
机会就这么错过,说不遗憾是假的。
可……
这三年他的付出并非就付之东流,无数日夜和试卷,功名成就早已在岁月中言说,无需多言。
只是一次竞赛,并非全盘皆定,再也无法扭转乾坤。
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他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
从他决定保护岑攸时,对于结果,他有预料,但不后悔,也心甘情愿。
他还有许许多多机会,许许多多可能。
但如果那晚他真地转头离开,她又真出了事。
他想,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