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完了,四房这回是真靠不住了。
难不成,她真得拉下老脸,去贴着三房和大房?
三槐堂这里,四太太与四老爷早已为这件事吵翻了天。
四老爷虞青川反复问了春生几次,确认明璋竟落了榜,抬手就将茶碗恨恨摔在了地上。
春生的手被划出几道血口,却也不敢动弹半分。
四太太冷着眼从旁道:“差着一名也是没考中,怪得了谁?先前考麓山书院便没中,如今秋闱又是不中,我看啊,即便再等三年,他也未必有那个命。”
虞青川听不得这些丧气话,怒火冲着四太太而来:“早就叫你帮着收拾笈囊,你若像三房那般,早早给他备了炭炉、油布帘子,那解元的位子轮不到他虞明澈去坐!”
四老爷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满口都是“妇道人家坏大事”“头发长,见识短”之流。
四太太老神在在坐在一边,等他念叨够了,这才幽幽开口:“你当解元是那么好拿的?”
“我听人说,明瑾如今出息了,调去北府军的积弩营做了射声校尉。这可是北府八校尉之一,往后但凡能立军功,明瑾可就翻身成了朝中武将。如今,他这样的纨绔子竟都能与尚书府议亲了。”
见四老爷黑着脸不说话,四太太心里便更舒坦了。
又道:“那明澈中了解元,多得是官宦之家榜下捉婿。说不定,不用等明年春闱,媒人就该把西院的门槛踏断了。”
“唉,也不知明璋的婚事拖到三年之后,能不能有个好?”
四老爷终于听不下去这番阴阳怪气,甩袖出了屋门。
殿外,虞明璋惨白着一张脸静静伫立着,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怨毒和不甘。
第29章
明澈考中解元, 的确是件喜事。
三太太顾念着明年二月的春闱,没敢太过喜形于色,只笑着问明澈想要什么, 尽管拿老爷的体己钱去买。
三老爷虞青柏在边上绷着一张脸,僵硬又心疼地点着头。
虞明澈见状,忍不住笑起来, 只要了几册新刊书目。
合计不到一贯钱,当不算贵。
三房一家正和乐融融, 严妈妈从二门上过来,一脸古怪禀报:“太太, 老太太从隔壁东院过来了, 说是……要给二爷贺喜。”
周氏面上的笑瞬间淡下去,垂眸思索片刻,吩咐严妈妈:“你走一趟清心堂,将大太太和明瑾一道请来,就说老太太有好事要宣布。”
从前没分家的时候,大房和三房就没沾过老太太的光。如今都分了家, 自然更不指望。
只要大嫂从中搅和搅和,老太太纵有算计,也得衡量一番。
周氏暗自叹了口气, 嘱咐明澈继续做自己的事,带着丫鬟去了前头会客。
姚老太太没见到明澈, 面上略有几分失望。
她对着三太太倒也不含糊, 开门见山道:“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原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明澈这孩子瞧着不声不响,却是个有大才的,这般跟着家里的姑娘们从了水字辈, 总归不好看。”
“他生前便为明澈择了一个‘琮’字,依我看,便趁年前将名儿给改了,往后上了族谱宗谱……”
原来是奔着明澈前程来的。
从前,因着老爷是庶出子,她用尽了手段不叫两个孩子从玉从水。这会儿却又扯着老太爷做遮羞布了?
周氏皮笑肉不笑道:“两个孩子使唤十余年的名字,早便习惯了,哪儿用得着再大费周章的。再者说,单单明澈改回去从了玉,明月呢?也没跟着从姑娘们的水字辈不是?这兄妹俩关系一向好,明澈定然不愿意为个称呼,叫他妹妹伤了心。”
姚老太太一脸讪讪,显然是忘记了明月这茬。
但她向来脸皮厚,也沉得住气,默了片刻就顺着周氏的话退让:“这也没什么难的,明月毕竟是高嫁,从水若挑不出好字,便跟着明澈从玉也使得。我看呐,连音都不用改,就唤作‘明玥’如何?”
周氏觉得老太太怕是失心疯了。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她为何愿意让步至此来拉拢。
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五,眼瞧着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她是怕擅作主张分了家,可分出去的西院却越过越好,东院两房扶都扶不起来,到了地底下没法跟老太爷和虞家列祖列宗交代。
呵,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周氏不接话茬,姚老太太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正欲再问,外头传来大太太的声音:“哟,老太太说要公布好事儿,就是给明澈和明月改名儿?那咱们瑾哥儿也升了射声校尉,明泽又是东海王妃,老太太打算给个什么好呢?是将东院换给咱们住,还是直接将那两房撵出门去?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空手套白狼吧。”
大太太跨进门来,笑盈盈和周氏打个招呼,便坐在她上首。
明瑾也在后头跟着,面上瞧着沉稳,实则竖起耳朵在听她们打机锋。
他比起从前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只是一回到内宅,还是喜欢凑在女人堆里,听听“稀奇古怪事”。
姚老太太一瞧这架势,便知今日怕是拉拢不成了。
她也不接大太太的问话,只笑呵呵问了明瑾几句当值的差事,顺势道:“那李尚书家的姑娘,出身好模样好,是最看重门风家规的了。瑾哥儿往后可要仔细着在外头的声誉才是。”
虞明瑾一一应是。
大太太程氏免不得撇开头,翻了个白眼。
只要老太太不在,他们西院的门风清正得很呢!
……
天儿一日日凉下来,眨眼就是橙黄橘绿时候。
靖安伯爵府总算绘制好了完整的《神器谱》,通过二太太赵若芙,转交到了东海王府。这是他们的一腔诚意,余下的,便要等着王爷定下日子约见了。
明月为此亲自来寻了虞明泽一趟。
一则,是想看看大姐姐会不会建议七殿下重用靖安伯;
二来嘛,她还想请姐姐帮着查一查,当年宋家和郑家究竟因何起了矛盾,竟然闹出命案。
这是过去许多年的旧事,凭她如今的能力,怕是查不出有用的线索来。
东海王府占地甚为广阔,当初营建时,便特意留出西边三分之一大小的地界,专程为王爷修了座山水园子,里头囊括田舍、荷池、溪流、花田、栈道等造景。
陛下说了,七殿下身子弱,有山水风光相伴,叫他病情也能好转许多。
虞明泽今日便是在山水园招待明月。
茶房外是野鸭湖,湖边有竹林。丫鬟们送了风炉茶水和干果糕点进来后,便远远在湖边守着。
四下无人,明月便放心问话:“大姐姐,得了《神器谱》,七殿下还会用靖安伯吗?”
明泽笑睨她一眼:“殿下并非短视之人,火器营交到赵士祯手上,才能变成有力的杀器。既然要拉拢靖安伯府至同一战线,这点信任,殿下还是肯给的。”
况且,比起前世的不情不愿,赵士祯这一世已经算足够有诚意了。
他双手奉上毕生心血,那东海王府自然也不会辜负。
虞明月松了口气,转而又提起咬金父亲与宋家的事。
“宋时文当时正值擢升前夕,若说是失手闹出人命,我可是不信的。咬金她们家虽住在京中,做的却是行脚生意,主要贩卖老家凉州武威一带的酒水、熏醋和秃头麦之流。郑家这生意,怎么会碍了宋家的事儿呢?”
明泽送了杯酒入喉,微微蹙眉。
这事儿听来的确有几份蹊跷。上一世,她竟从未留意过宋时文这个人……
明月凑上前,又贼兮兮道:“想必大姐姐已经听说了,宋家要将个表姑娘塞给谢西楼做贵妾,我这里能挡着一时,也防不住他们从旁打别的主意啊。既然他已经是太子一党了,咱们查清楚他背上的命案,当算得上是未雨绸缪吧?”
她把替咬金报仇这事儿,说得特别大义凛然。
明泽难免被逗笑了,伸手戳了戳明月的眉心:“小滑头。一张嘴全用来哄着姐姐了,怎么不去哄哄你那郎婿,我看世子爷倒是巴不得为你鞍前马后呢。”
明月犹豫一瞬,故作不在意地笑道:“那到底是他的母舅家,而天平另一方不过是我的婢女,只怕便是有什么真相,谢二也不愿寻到了。”
明泽听到这话一怔,继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五妹妹看别人的事都能通透机敏,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反而迷糊呢。
她分明,早就是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码了。
……
郑五郎摇摇晃晃出了酒肆,打个臭气熏天的酒嗝,便从腰间数出几个沈郎钱,往摊贩那里买了几个肉饼子,油纸一裹往家去。
他在这花街柳巷躲躲藏藏,也过了快有一月。
如今身上的银钱见底,想必,家中幺妹儿也该被赌坊抓去抵了债资,他便可平安回家歇息几日了。
郑五郎哼着小曲儿,两颊酡红,只盘算着给老两口丢一块肉饼哄哄,幺妹儿的事也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