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所以孔庆只能从外面捡别人丢掉的橘子皮,干姜,混着野外挖来的雪下黄土煮成汤水,不停地给他灌,让他发汗让他排泄,硬生生地挺过去。
那样强烈的失控生抗是极其难受的,奉念非的信息素味道又很独特,浓烈时孔庆都无法在屋子里多待,所以大多数时候,奉念非都只能独自煎熬。
在经过三天三夜的折磨后,奉念非硬生生自己熬了过去,而且还是全须全尾地熬了过去。或许也正因此,奉念非之后便比一般的同龄人更能忍受痛苦,尤其是在性/事方面。
也是熬过去之后,奉念非才从孔大哥那里得知,自己比寻常alpha的失控早了一年。
孔大哥拍着他的肩膀调笑他,说他看着瘦小,但身体素质好,以后一定会是个身高体壮的男子汉。奉念非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从小就听……“那个人”说过,他们家族的几个先辈都是这样,儿时瘦小,但失控之后个个都长得很高大。
或许曾经奉念非会十分期盼,甚至开心,但如今奉念非不仅不会开心,反倒会感到恐慌。
度过了第一次失控的痛苦后,冬天的寒冷好像就没有那么难捱了,年也紧随着到来了。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就那样结伴着度过了第一个年,那时候他们的新年不兴许愿,但还是忍不住互相打了个气,说是新年一定要想办法住上新建的板房。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碎碎念,新的一年开春后,他们真的住上了移动板房,再也不需要到处搬石头压塑料布挡风。
春天后他们的工地很顺利,到初夏时两个人兜里也终于有了能多揣的钱。可或许是被冬天的艰苦吓怕了,在所有人都去洗脚找姑娘的时候,两个人只会坐在屋檐下分着西瓜下象棋,实在无聊了,也最多就是去巷子里的破棋牌室摸两把牌。
奉念非不会下象棋也不会打牌,全部都是跟着孔庆学的,他从孔大哥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的技能,谋生的,糊口的,玩乐的,甚至为人处世的。
所有这些或大或小,或有用或无用的技能,大半都是和他一起上牌桌时学到的。
那时候南方各地都有很多北方人,棋牌室里的北方人最多,相对麻将他们似乎更喜欢打扑克牌,还喜欢抽一种很干的烟。
每次奉念非一推开棋牌室的那扇破窄门,都会被那股烟与啤酒混着茶苦的呛人气味熏得脑袋发晕。尤其是炎夏的时候,破旧的电扇吱呦呦地无力摇摆,根本吹不来几缕风。整个棋牌室都是闷热,闭塞,湿黏且难闻的。
然而就是这样溽热憋人的环境里,柜台旁边还要烧着铁壶煮着茶。
奉念非曾经受不了热的时候,试着去破旧的柜台前叫人关掉火,可那看场子的黄毛小青年,连看都不待看他一眼地直接挥手将他打发走。
正是对气味最敏感的年纪里,奉念非只得硬生生忍下了各种味道复合在一起的冲击,跟着孔大哥挪了一桌又一桌。
从开始被人打到满脸通红,到后来开始能赢到茶水钱,那个夏天就在起起伏伏的平凡喜怒里悄悄过去了。
第95章 奉念非(三)
秋天眨眼来临又消失, 最是难熬的冬天在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又来到。
工程就快要竣工,留在工地上过年的人少了,孔大哥在初冬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嫂子,奉念非只得搬去隔壁的板房临时借住着。
夜里免不了会听到一些声音, 可正是火气旺盛的奉念非却十分平静, 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过去的一年奉念非长得很快,个头蹿得很猛, 虽然吃得不好还是很瘦, 却十分有力气。遍地粗汉子的工地上,难免会漫天飞黄腔, 但奉念非听到了却基本没有反应,甚至不太感兴趣。
孔大哥不是没有问过他,他也如实的说了自己不感兴趣。看着他蹿起来的孔大哥知道他周期正常, 功能也正常,就猜测他没有冲动的原因,可能是第一次失控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身体到了某个节点自发产生,加上他当初是自己硬抗下来的,所以就冷淡些。
大多数alpha第一次失控都是因为某个对象, 甚至过后还会对那个对象产生特殊的情感, 但奉念非并没有那样的对象,或许也难免如孔大哥所说, 不过他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又一年的冬天虽然比上一年好了点, 但还是冷,而且还是冻骨头的那种湿冷。
快要过年之前,嫂子不知因为什么和孔大哥吵了一架,两个人分开了, 新的一年还是两个男人一起过。
两个人的年夜饭里有肉也有鱼了,但不知怎的,奉念非还是觉得很冷很苦。
他看到孔大哥拿着嫂子落下的梳子叹气,忍不住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年后没几天工地开工了,建筑就快要竣工,奉念非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大楼,身体里止不住地涌出一股又一股燥热。
他的情热期要到了,身上有些难受。
新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天气还是冷的撒泡尿就能结冰。
这总让奉念非以为自己还在前一年的冬天,他和孔大哥接不到活也没有饭吃的日子,他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被捆在硬板床上的冬天。
所以,倒早班下工的那天傍晚,奉念非跑去菜市场上偷了一条鱼。
那条鱼很小,还是条不怎么新鲜的死鱼,奉念非如获至宝,拿回来等着孔大哥下工做汤。
可是那天孔大哥下工太晚,他的胃囊又太空,就没忍住自己架了柴想要直接烤熟了吃。
就在他打算点火的时候,孔大哥回到了板房。
鱼太小了,根本就不够两个人吃,孔大哥转身出去处理了鱼后,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盒鸡蛋。
鸡蛋看上去也不怎么新鲜,三个里坏一个,好不容易凑出了一碗,将那鱼剔了和鸡蛋混在一块,给他炒了盘菜。
其实不新鲜的鱼和鸡蛋做熟了都有股难掩的味儿,但孔大哥不知道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硬是没被他闻出来一点。
然后奉念非就吃了。
吃得满脸鼻涕与眼泪,因为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就忍不住边吃边哭。
哭过后,奉念非的情热期就来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连药都买不起的当初,可似乎也不再像当初那样需要那些药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克制性//欲的痛苦,并在月复一月的克制中,喜欢上了那样的痛苦。
他突然感觉,人活得痛苦一点挺好的,因为痛苦,所以一丁丁点儿的惊喜都是巨大的幸福。
情热期结束后没多久,大楼竣工了,那天工地上放了许多的烟花与鞭炮,比过年还要喜庆。
工地上所有的工人都收到了红包,包工头说要请他们好好喝一顿。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笑着,因为他们难得没有再被拖欠劳务费。
奉念非也拿到了不少的钱,然后开心地和孔大哥一起回到板房换衣服,准备去吃一顿工头的酒。
新的一年,奉念非十五岁了,到了要美耍帅的年纪,他换衣服收拾得太慢,就赶着孔大哥先走一步。
但是孔庆等到酒席开场也没等到奉念非来,于是忍不住跑回去找了奉念非。
然而板房里早就没有了奉念非的影子。
他走了。
除了几件衣服和一把锋利的铁锥外,什么都没有带走,很像他当初来时的样子。
他把一年多来挣到的所有钞票都捆在了一起,厚厚的一沓用防水油纸包着,塞到了孔庆藏钱的柜子夹层里。
孔大哥从来没有防过阿轩,所以奉念非也一直都知道那个夹层的所在。
孔庆拿着那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和故意放在他枕头上的梳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奉念非没有在屋里留下只言片语,所以孔庆到处都找不到他人在哪里,更没办法告诉他,和嫂子分开不是因为他。
奉念非知道孔大哥分手不是因为自己,他只是觉得,无论是哪个女人,跟着爷们都是要吃饱饭的。
孔大哥虽然嘴上说着人和人要拉好绳子,可却还是想要有个人能跑到他这头,或者,能让他也心甘情愿地跑到另一头。
奉念非知道,亲兄弟般过得这两年,孔大哥一直独自在路上铤而走险。
所以当弟弟的,也得上一回路,把哥哥推回去才行。毕竟他的前面,还有即便得穿过车来车往,也依然要彼此奔赴的人。
奉念非再一次踏上了漫长漂泊的路途,他仍旧会感到害怕,却不会再那样慌张,也不会再让自己陷进昏死在路边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