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对不起。”
阮珩站在阴影处,外头阳光洒到桌子上,祈景的脸颊都是泛着光的,脖子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怎么没点反应?”
语气又调侃了起来。
祈景其实还很懵,不明白怎么突然开始道歉,他知道对方是故意带他去喝酒的啊。
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关系的。”
阮珩单手插兜,又看了人好一会,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下,很真诚地道:“对不起。”
一句比一句重。
青年甚至鞠了一躬。
祈景直接站起来了,手足无措的,直到对方对他比了个口型。
——好孩子。
很奇怪的话。
“估计以后和你见不了什么面了。”
“祝你幸福。”
对方离开了。
*
祈景处在一个很恍惚的状态下,坐在椅子上捧着果汁,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薄承彦?
再也不见?
少年其实大致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捡漏了,但是又觉得怪怪的,因为阮珩其中一句话。
——谁会喜欢控制狂?
他……在说薄承彦么?
祈景的手环很其貌不扬,但所交谈的话被一句不落地传到了车内的手机上,微弱的红点闪了下。
第32章
祈景把所有果汁都喝掉了, 为了不浪费,还让服务员打包了小蛋糕,提着东西离开了。
就是感觉肚子里全是水。
怪怪的。
外头太阳出来了, 少年走到跟前, 车门自动开锁了。
祈景坐进去后,发现自己的椰子壳还在小桌板上,愣了下。
认真把小蛋糕放过去, “我本来想给你的,但是你不在车上, 我喝掉了。”
意思是你吃这个蛋糕吧。
薄承彦抬手拉住人的手腕,顺着祈景的掌心往下按,最后扣住, 语气温和:
“我的错。”
“应该去接你。”
车子缓缓启动,前面的隔板自动升起,空调很是舒适,少年把帽子摘掉了。
脸颊还是被晒红了点。
“椰子,是谁给你开的?”
薄承彦不动声色地询问。
祈景正低头看他们握着的手, 勾了勾指尖玩, 随意道:“门卫的大爷啊。”
“嗯。”
*
江修远套了件黑色短袖, 光着脚去了阳台, 他垂眸看了下窗户,足足有25层高。
又往后退了下。
青年头发稍长, 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宽松的衣服下是偏瘦的身体,皮肤上全是星星点点。
啪嗒。
打火机被掀开,火苗很是漂亮。
江修远给自己点了个烟,但是刚故作熟稔地塞进嘴巴里, 就开始咳嗽……
“咳咳。”
他本能地想要忍住,但还是吵醒了房间里的人,指缝间的烟被夺走。
江修远的脖子被掐住,下巴被往上一抵,只能被迫看过去。
“不会抽玩什么烟?”
这种语气很微妙,仿佛是在质问小孩为什么要玩火。
陈卓一向没有手劲,松开人才发现对方开始急促地呼吸,脖子上留下很明显的手印。
“啧,不是,你倒是吭一声啊。”
男人附身蹲下,捏着面前人的脖子细细看了下。
“别让我给弄折了。”
江修远只是漠然道:“陈少记得给我卡上打安葬费就可以。”
陈卓一愣,抬眼看过去,讽刺道:“你还要给你那个破家里送钱?死了也送?”
“没见过这么自我轻贱的人。”
江修远面色白了白,没说什么。
陈卓一下子失了兴致,起身就打算走了,不过就在这时,衣服被拽住了。
他微抬了下眉,“怎么——”
江修远仰头问,“这个卡地亚的打火机你还要吗?”
“……”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阶层不同三观不同,就连长出来的皮肉和骨头都不一样。
江修远没读过什么书,精致的皮囊下是轻贱的骨头。
苟且偷生。
显得倒胃口。
陈卓眼眸逐渐变得冰冷,“不要了。”
他直接走了。
江修远一直住在酒店,楼层很高,他不能随意下去,要给陈卓打电话才行。
这里像个鸟笼。
不过里面关着的不是金丝雀,应该是个麻雀。
青年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低头看窗户下的地面,很高很高……
他其实没有什么朋友。
江修远是在那一瞬间,想起来了祈景。
111:在吗?
祈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拿着小蛋糕进来了,薄承彦不吃甜的,所以还是他的。
手机上传来了消息震动声音。
祈景看了下,正好看到对方撤回的全流程。
讨厌西兰花:我看到了,我在的。
两分钟左右。
111:噢……我没事。
江修远其实很是无措,他好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他和祈景也不熟。
讨厌西兰花:你最近还好吗?
青年一愣,勉强笑了下。
111:还好。
江修远不知道为什么,他连手机都拿不稳了,掉到地板上后,他大脑空白了很久。
直到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下。
青年立马捡过来手机,用衣服擦干净屏幕,着急地点开通讯软件。
呼吸都急促了。
但只是一条新闻提示。
不是对方的消息。
江修远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手机屏幕自动熄屏,倒映出茫然的青年,面容清秀。
他恍惚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没有唇钉……
祈景说过好看的。
情绪一点点寂静了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呢?
讨厌西兰花:不好意思,阿姨刚刚敲门了,我没及时回你消息。
讨厌西兰花:你还在会所上班吗?
这话其实过于直白。
如果外人来听,说不定会以为对面的人在讽刺。
江修远知道不是这样的,祈景只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而已。
111:算是还在。
111:我被包给另外一个金主了,长期的。
他打字的手都在颤抖,但还是全部都说出去了。
仿佛有人知道会让他好受一些。
讨厌吃西兰花:不好的,被包养是不好的,你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换一个吧。
江修远心想他终于知道这是不好的了。
被教会了。
111:可是我也不想工作了,我好累。
讨厌西兰花:那就不工作。
江修远一看这个消息就笑了,好单纯的想法。
111:可是我需要钱。
111:很多很多的钱,我家里人得了癌症,我需要去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只有这种工作来钱快。
祈景蹙了下眉,认认真真地思考。
讨厌西兰花:你没有其他家人吗?他们也可以去工作赚钱,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赚钱。
江修远沉默了一会,仿佛很是绝望。
111:他们不工作,说是要照顾老人。
讨厌西兰花:那你压力会很大。
111:没办法。
讨厌西兰花:可是我听说癌症很难治疗好。。
江修远心脏都要停了,他知道啊……可是能怎么办?
奶奶明明前几年还身体好好的,怎么会……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身上的巨石压得青年喘不过来气。
他十六岁被班里的人发现是同性恋,被嘲笑、霸凌……被请家长,乱糟糟一片。
其余同学的家长在群里斥责他,认为同性恋会带坏他们的孩子。
自己的父母也以自己为耻。
他辍学了,在老家待了一段时间,但实在和没见过几年的父母相处不来。
留守儿童比不上他们在大城市亲自带的小孩子懂事。
江修远孤身来了京市,发现这里没有一份工作是不需要学历的,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走上了卖身的行当。
同性恋看起来不需要爱情,他一遍遍地自我麻木。
最后用赚过来的钱送到家里,这样子的话,父母会觉得他很有本事,会愿意夸赞他几句。
即使每次视频通话的结尾都是要钱。
他一直在索取不可能给予爱的人,却忽略了带他长大的老人。
江修远是想回去的,但父母说路费也是钱,可以顶医院几天病房费了。
他不能回去。
人生是不同的。
江修远很难不去嫉妒、怨恨……祈景。
为什么他这么幸运?
眼泪一点点往下滑……骨头缝都是冷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