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一困惑直到他们下山之后,终于得到了答案,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和车前焦急地走来走去的人许妙愉都再熟悉不过。
  直到这时,卢啸云才又说:“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许小姐的仆人,他们似乎正想回许府找许少将军求援。在下认为此事复杂,恐怕不要再将许少将军也牵扯进来,便拦下了他们,许小姐莫见怪。”
  说是这么说,许妙愉可没从他的口中听出丝毫歉意。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忍。
  紫苏老远就看到了她,立刻朝她狂奔过来,人未至哭腔先至,“小姐,您没事吧?”
  许妙愉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周围,示意她不要多问,紫苏终于学聪明了点儿,赶紧闭嘴不言,只是眼睛通红,显然是被吓着了。
  许妙愉轻轻一笑,有些欣慰,她还以为他们出事了,这会儿看到他们毫发无损,总算放下心来。
  许妙愉登上马车,梅夫人执意跟着一起上去,她想到若是有人问起,有梅夫人打掩护,倒是有个由头,便没有拒绝。
  随着车夫驾的一声,车轮辘辘作响,向灯火辉煌之处驶去,卢啸云等人的身影被抛在后面,许妙愉却没有感到慌乱,她知道景珩一定紧紧跟在暗处。
  马车之内,许妙愉和梅夫人相对而坐,梅夫人想了个欺骗他人的说辞,说出去让别人相信,许妙愉今天出宫之后,和她待在一处赏花。
  这正中许妙愉下怀,她还要尽力掩藏今日的出格之举,有人帮忙当然再好不过。
  说辞对好,两人相顾无言,马车驶过夜市,小吃的香味飘了进来,许妙愉摸了摸肚子,从下午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过,消耗却不少,着实又饿又渴。
  她的动作被梅夫人看在眼里,梅夫人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眉眼,掩唇轻笑道:“许小姐好似和我们上次见面时不一样了?”
  许妙愉正出神望着车窗外的热闹景象,闻言一惊,眼珠一转,镇定微笑道:“今天太过惊险,我有些累了,夫人是不是看出我的疲惫了?”
  不管梅夫人想试探什么,她才不会上钩。
  梅夫人颔首道:“或许是的。”
  然后便不再出声,许妙愉再也没了欣赏景色的心情,放下车帘,忐忑地希望马车再快一些。
  她到底还是年轻,梅夫人在心底微叹,她已经藏得很好,但少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羞涩眼神还是将一切展露无遗。
  马车稳稳停下,许府到了。
  此地接近皇城,来往行人很少,偶尔路过的,也只看见灯笼的光辉下两个秀丽的身影靠在一起,仿佛在说悄悄话,除了离她们最近的婢女,别人都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内容。
  梅夫人走了,许妙愉另外派人送她离开,自己则和紫苏走了进去,家中长辈和许望清都派人来关心,她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一一回了,一边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一边走进了闺房。
  热水很快被备好。
  许妙愉让其他婢女出去,只留了紫苏一人。
  这是她的惯例,紫苏没有多想,一边为她褪去冬衣,一边还在想着梅夫人最后说的话。
  那时候,梅夫人握着许妙愉的手,仿佛一个亲切的长辈,眼神和语气却别有深意,“许小姐,我们都是女人,有些事情,我是看得出来的,你一定要藏好,这对他们只是一桩风流韵事,对我们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小姐,你说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想不明白呢。”紫苏万分不解。
  许妙愉垂眸看着地面,紫苏并不是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她只是没有想到,在她眼中纯洁无瑕的小姐,竟然会大胆到与人无媒苟合。
  许妙愉无声地笑了笑,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此时此刻,她既然做了,倒也不会后悔。
  梅夫人说得对,她要藏好,既然要藏,那就不能瞒着紫苏,否则就凭她对自己的熟悉程度,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进而胡思乱想,反倒不妙。
  许妙愉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紫苏立刻就会发现真相。
  果然不出她所料,身上的最后一件遮挡褪去之时,紫苏不禁掩唇发出了一声惊呼,她尚留有理智,知道不能声张。
  许妙愉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抬脚走进浴池之中,飘着花瓣的池水和蒸腾起的水汽遮住了她身上的痕迹,深深浅浅,不算多,却触目惊心。
  如果这时紫苏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她也没脸面再面对许妙愉了,她甚至只敢看她纤薄的后背,至于别的地方,她连瞥一眼都觉得是罪过。
  可是她能想象那里的狼狈,紫苏眼前一热,跪坐在池边,凄惶低声哭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这话我都要听得起茧子了。”许妙愉看着她,下巴浸进水里,“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被强迫的。”
  紫苏一听,哭得更伤心了。
  第25章 杏花酥
  许妙愉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 原来紫苏是以为她在伤心嘴硬,顿感无奈,好说歹说, 终于让她明白,她和景珩欢好,其实是她主动。
  但紫苏并没有因此感到释然,她担忧道:“那您的婚事该怎么办呀, 夫人一定不会同意他娶您的。”
  许妙愉睨她一眼,“你和他倒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看你们一起过得了,我娘当然不会同意,所以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紫苏点了点头,“奴婢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可是……”
  许妙愉打断她, “没有可是,就算是我爹娘也不能说, 而且, 你要帮我一个忙。”
  她向紫苏招了招手,紫苏蹲了下来,一边将耳朵凑到她的面前, 一边说:“小姐您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就行了——啊?”
  话音未落,紫苏就已经一脸惊讶地向后退去, 她猛烈地摇着头, “不行,小姐, 奴婢不能这么做,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她会剥了我的皮的。”
  许妙愉佯怒道:“你不是刚说要听我的吩咐吗,这就反悔了?那也不用等我娘动手了,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紫苏脸皱成一团,十分为难的样子。
  许妙愉又笑着安抚道:“别怕嘛,出事了不还有我担着吗,我以前哪次骗过你?”
  紫苏脸色终于和缓,她不禁想起在宣州的旧事,自家小姐从小叛逆,没少闯祸,她也跟着受了不少责罚,但正如小姐所说,每次她都主动担责,连将军和夫人都拿她没办法。
  紫苏点了点头。
  解决了最紧要的问题,许妙愉坐到池边,素手舀起温热的池水洒在笔直纤细的小腿上,紫苏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手指小心地避开红痕。
  许妙愉见了,轻笑一声,脸色酡红,“别误会,这是□□草压出来的,那个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冷死我了。”
  她低声抱怨着,语气之中却没有多少不满。
  紫苏沉默不语,按摩的手指从腿肚渐渐移到膝盖,再向上就是白皙的大腿,紫苏瞥了一眼,隐隐看到内侧的红痕,与小腿上的痕迹不同,那更像是一个浅浅的指痕。
  紫苏心中一慌,耳朵通红,赶紧移开视线,收回双手,重新侍立到一旁。
  许妙愉将小巧的脚伸进池水中,轻轻拨动着池水,水花溅起,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啊”了一声,“玉佩,差点儿又忘了,紫苏,下次见到他,你记得提醒我。”
  “是。”紫苏赶紧应道。
  下次是什么时候。
  许妙愉以为下次会很快到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天,此时距离除夕夜仅有五天,朝中某位大人的女儿及笈,许妙愉携礼前去祝贺。
  及笈礼之后,许妙愉与其他人寒暄一番,听着各家贵女讨论时兴的口脂首饰,略感有些无聊,于是借口身体不适先行乘车离去。
  不过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吩咐车夫去了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杏花楼。
  杏花楼时刻人满为患,最受人追捧的杏花酥供不应求,也是许妙愉每次来长安时最喜爱的糕点,近来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今天突然起了馋意。
  车夫将马车停在杏花楼对面人较少的巷中,紫苏下去买杏花酥,许妙愉留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行走的人群。
  人潮涌动,都带着喜气,道路两旁小摊上卖的也都是和过年有关的物件,大红的灯笼,桃符,还有屠苏酒,小贩口中说的也都是吉祥话。
  虽然千篇一律,胜在喜庆的氛围。
  许妙愉正看着,忽然瞥见从大街的另一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景珩。
  她心中一喜,连忙叫仆人去将景珩请过来,自己则掀开门帘跳下马车,理了理鬓角和衣衫。
  景珩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作武人打扮,身形颀长面容俊逸,走在路上不时有人多看他几眼,尤其是那执扇掩面的少女妇人,一双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盯着他。
  当他走近,许妙愉便指挥车夫将马车一横,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使小巷成了个隐秘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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