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闭目吸气,“梅梅切莫轻易同男子枕席邀约。”
贺梅把他放开,奇怪道,“你又不是别人。”
像是被谁人击破心湖经年累月不化的坚冰,原本固若金汤的桎梏由此破开一道口子。
贺梅牵着林靖的手,晃了又晃,娇声道:“去不去?走嘛,走嘛,明日食肆休息,我们睡多久都没问题,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靖竭力克制,凝声道,“梅梅慎言!瑾之亦是男子,梅梅不应对瑾之丧失警惕之心。”
林木头!老古板!
他都正人君子到了这个地步,她有什么怕的?就算他真的对她意图不轨,他又不太行,哪里成得了事?
贺梅怜爱地看林靖一眼,更不往心里去了。
两人一直牵着手杵在巷口,林靖见她把自己的忠告当成耳旁风,完全不放在眼里,再次深深吸气,径直抬步,引着贺梅也不得不往前走。
贺梅:“?”
林靖:“随我归家。”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她便走,不想竟然将人都拐回了家。
夜色深深,空无一人。
林靖目视前方,放出心中的欢喜,任由这样的情绪在眼底恣意敞露。
第76章 宛在水中央
偏生贺梅有她自己的想法, 虽然乖乖跟在他的身边往前走着,嘴上却道,“都这么晚了, 从这里回去红梅小筑,还需要走上整整半个时辰。等咱们走回去,怕是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 何必舍近求远, 这样折腾?”
想到她那直白大胆的邀约, 林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贺梅:“你究竟是去了哪里?才能大半夜路过一窟鬼食肆?”
果然, 只要林晶晶在她眼前晃悠,对他的好奇就像被小猫挠了一样惹人心痒难耐,贺梅感觉自己快憋不住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 “当我没问。如果我今晚迷了路迟迟没回去食肆, 你一个人要在竹竿巷里站多久?”
林靖与贺梅的十指相扣的左手骤然收紧:“梅梅切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孤身一人在深夜闲逛委实胡闹了些,若是遇见地痞流氓……”
贺梅奇怪道,“今天可是鬼节, 林晶晶,你怎么不说怕我撞见鬼?”
林靖默了一默, “子不语, 怪力乱神。鬼神皆是子虚乌有之事, 岂有人心可怖?”
那他还老是喜欢和清妙和尚过从甚密?合着佛祖和菩萨是可以的咯?
贺梅撇撇嘴, 本要拆林靖的台, 话都到了嘴边却又换成了, “行行行, 是是是。林木木, 大木头, 你最古板了,怎么身上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活力都没有?”
林靖:“……瑾之已是快要做祖父的年纪,理应危言危行,老成持重才是……”
他不疾不徐的回话还没说完,便被贺梅毫不客气地打断,“哦——我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和我睡一张床上!”
感受到林靖撇向自己相当复杂的目光,她纳罕地问,“若是真不想和我睡在一起,林晶晶你把我送回食肆的房里,自个儿回去红梅小筑不就是了。”
林靖:“……”他吸气敛目,平心静气。
“不会是因为听到我刚才对你说,明日食肆休息,就强行拉我回去给你们做饭吧?”
她早已精力耗尽,昏昏欲睡,不想见到林靖之后,反而像是喝了三大杯咖啡那般神采奕奕。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如洪泄那般无休无止。
“本来还想明儿个去街上逛逛,捡个同行的馆子,尝尝你们大越朝厨子的手艺和我有什么不同……”
“那个精神,就是心里有点问题的客人,自那日后,只要食肆开门,就会不定时地过来点上一碗阳春面,竟然一直没有吃腻。据孙月说,她……”
“食肆门前养的鱼,有一天突然神奇地不翼而飞,伙计们包括我在内,都大呼,‘真是奇了怪了’,最后你猜怎么着?居然是街上郑氏粮铺闹老鼠,前阵子纳了一只大橘猫……”
……
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细枝末节,生活琐事。
换做是旁人,根本没有机会同林靖说起这些,他会在一开始便对那人退避三舍。
本该枯燥无味的日常杂事,在大俗大雅的贺梅口中变得生动有趣。
虽然两人几近整整七日不曾会面,可凭借着她东拉西扯的各式闲聊,足以让林靖知悉不少发生在这些日子里的不少趣事,像是他全程参与其间,也随之浸润了浓烈的烟火之气。
林靖凤眸含情,温柔恬静地耐心倾听,间或应和贺梅几句。
星月映水,螽斯幽鸣,北风轻轻,花落迟迟。
半个时辰的漫长路途,就这么在她的喋喋不休中转瞬即逝。甚至待到了红梅小筑的院子中,两人皆有些意犹未尽。
明知道林靖容易害羞,反而助长了贺梅的“嚣张气焰”。
出于故意捉弄的心态,贺梅言辞恳切:“今日我不该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乱跑惹你担心,毕竟之前都已经答应过你的。”
林靖:“梅梅下次小心注意便是。”
贺梅竭力绷住笑意,图穷匕见,“所以你也可以罚我”,唯恐他听不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她双颊的酒窝浅浅绽开,“像前几天我罚你那样。”
林靖:“……”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两人仍然交握着双手,贺梅从手指根处感应到他刚才平稳的脉搏陡然间跳动得激越,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意。
她得意地将林靖的手松开,在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后,蓦地一慌,“你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反正你又不……”不行。
林靖伸手将贺梅揽入怀中,以此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贪念,“不早了,梅梅早点休息。瑾之为你烧水。”
今天她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身上也确实不可避免地在最热的那会儿出了点儿汗,不会被他给闻到了吧?
贺梅脸上狡黠的笑意顿时一收,她懊恼地从林靖怀里退出来,后撤一步,抬起胳膊,凑到鼻尖轻嗅,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难闻的味道。
林靖:“梅梅多虑了,汤水沐浴有助于祛退乏意。”说完,他急急便走,只留下心中熨贴的贺梅站在原地。
多好的男人,还不是他的妻子都这么会疼人,要是真是了可还了得?
一夜好梦了无痕,难得赖床了的贺梅伸伸懒腰,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出了房门去净房洗漱。
双立奇怪地看她一眼,“梅姐姐是何时回来的?你和先生一起背着双立做什么了?怎么今日都齐齐晚起了?”
若是真做什么就好了。不过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小双立这么问就不合适了。也不知道是他对他们两个的人品有信心,还是囿于年纪,童言无忌。
贺梅哭笑不得地睨他一眼,“临时起意回来的。现在是什么时间?你家先生呢?你们饿不饿?”
双立:“已经是午后未时了,先生为梅姐姐留了早饭,见梅姐姐迟迟没醒,一直在灶上温着。待到了正午,又做了午饭,可梅姐姐你还是没有起床。
故而先生便将早上剩下的饭菜吃掉,转头又给梅姐姐做了新鲜的午饭,也是一样在火上温着。”
贺梅:“我这就去吃,你家先生呢?怎么不见他人?”
双立:“先生舟游访友去了。只是走之前,交代双立将一物交予梅姐姐。”
东西?什么东西?
贺梅顾不上吃饭,一头雾水地跟在双立身后,走进林靖的房间。淡雅的香气迎面而来,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双立在小案上取来一个红木芙蓉纹螺钿小盒,递给她。
贺梅从他的手中接过小盒,细细端详后,伸手便要打开,“里面装的是什么?”
双立茫然摇摇头,“双立不知。”
本以为轻而易举便能把这个小盒子打开,不想这盒子内有乾坤,不是常见的那种开合式结构,反而像是什么鲁班锁之类的玩意儿。不同的木块彼此间契合严密,必须依照精准的顺序来回挪动,才能将盒子给打开。
贺梅:“!!!”
古代人确实很有智慧,这样的东西,后世可是少有见到,和密码锁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若是外包装稍微难看点,她也就简单粗暴地取来一把斧头,把它给劈开了。可这红木盒子精致漂亮,又是林靖送给她的,贺梅着实舍不得。
双立:“不如让双立来试试?梅姐姐你饿了大半天,不妨先去吃饭。”
贺梅心痒难耐,哪里肯轻易答应?可几经尝试,却始终不得其法,她也确实是饿了,只好交给双立,自行去厨房取了饭菜,端到餐厅用饭。
双立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盒子,可毕竟也是林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聪慧过人。他在手里捣鼓一阵,从中取出一根漂亮的白玉簪递给贺梅。
贺梅:“!!!”
林晶晶他究竟是哪里来的钱?莫非是他从家里拿的?竟然一出手就是这样高档次的东西。
单看玉质,就远远胜过她带来的那根,油润无暇,似透非透。怪不得自己当初拔下那根簪子递给林靖,他拒绝不肯接受,却原来是根本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