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贺梅和前男友一直发乎情止乎礼,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性要这样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紧张。可待她无意间瞟见一脸淡定的林靖耳根不知何时变得红得快要滴血时,瞬间就不慌了。
古代的男人拥有三妻四妾的自由,恨不得多娶几个老婆小妾;林靖却没有囿于时代,超凡脱俗,是个新潮的独身主义者。
原本立志不婚的人却愿意委屈自己的意愿,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负责,贺梅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本来就对他颇有好感,想想还是她赚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贺梅打破僵局,先行脱去鞋履外衫上了床。见林靖撇过脸不看她,贺梅心中暗暗觉得好笑,背对着他躺下以免给他压力。
没成想这一天实在是太过于曲折离奇,贺梅筋疲力尽,头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黑甜乡里。
往日独寝的床榻之上,乍然间多了个陌生女子,林靖看贺梅兀自躺好,他这个看了她衣衫不整都想负责的正人君子,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道坎,甩袖先去了书房以作缓冲。
林靖枯坐半夜,眼看灯油将要烧干,迫于无奈只好轻手轻脚回了寝屋。
夜凉如水,林靖欲将上床,恰好熟睡中的贺梅翻了个身正对过来,脸上带着的红晕实非常色。林靖粗通医术,便知有异。顾不得守礼,以手去探她的前额,已是烧得火热。
他素来讨厌麻烦,如今既然收留了贺梅,岂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再这样烧下去,烧坏了脑子就不妙了。
林靖心知贺梅发热还是因为今日泡冷水吹凉风,致使寒气侵入体内,喟叹一声。他取洁净的手帕出门沾满雪水,放在贺梅额头上帮她降温。
家中无药,天亮后镇上的药房才会启板,林靖厨房寻姜不得,只好空手回房。眼见虽有冷帕子敷在额头,贺梅依旧高烧不退,昏睡不醒。
等药退烧如同远水救不了近火,先前还拘泥于礼法的林靖顾不了那么多,褪去外衣行至户外,待周身沾满寒气之时才掀开被子贴近贺梅。
如此反复,灯油早已燃尽。
良久后,筋疲力尽的林靖在黑暗中再拿手去探她的额头,终于摸到了满意的温度,方才满意地合上了眼睛。
天光大亮,日白无云。
一夜好眠的双立伸伸懒腰,却没有在厨房看到往日比他还要早起的先生,就连梅姐姐也不在。
双立正纳罕那两人在哪,突然听闻远处有人轻扣柴门。顾不得多想,他快步穿过梅园,走上前去应门。
是昨日寻先生不遇的苏先生。
他的左手中提着一只鸡,右手拿着一扇排骨,不拘小节的苏先生适才是用脚踹的门。
苏起:“你家先生今日可在家?”
双立:“晨起时未曾见着,可灶火尚冷,想来还是在的。”
苏起:“不枉我起了个大早,饭也顾不得吃就来找瑾之,可算是来着了!”
可苏起和双立都没有想到,总是天不亮就起,形容一丝不苟的林靖今日不止赖床了,就连新生的胡茬也顾不得去剃。
他素来不怕冷,昨晚受冻折腾一夜也未染风寒。林靖醒来后,发现贺梅依旧昏睡不醒,顾不得稀里糊涂和她大被同眠的羞涩,拿手去探贺梅的头,发觉她再次起了高热。
林靖匆忙起身穿好衣裳,草草挽好头发,提步便欲去书房写药方让双立出门抓药,却不期然和有备而来的苏起打了个照面。
这个往日最混不吝的人,此时居然没有打趣他异常晚起一事,反而惊愕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张嘴就是一句:
“你是何时成的亲?!”
第3章 藕丝绕郎心
林靖顺着苏起的目光回头去看,贺梅揉着眼睛打着哈切站在他身后寝屋门口,面上仍带着一抹艳丽的红晕。
贺梅自林靖起身后不多时便处在将醒不醒的状态,眼皮沉重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着起的床。
毕竟,哪有主人家都起来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外来户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道理?她今日也要好好表现,就当是付给林靖收留的报酬。
贺梅揉着眼睛,听见有陌生男子讶异的声音,心知那人是误会林靖和她的关系了。
先前最多红个耳根的林靖这次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先她一步出声唤双立随他进了书房,将那桃花眼男子丢在原地。
苏起:“在下苏起,敢问小娘子如何称呼?”
贺梅:“贺梅。”
贺梅知道他问她名字反倒是其次,打探她和林靖的关系才是真的。可她如今可是一个黑户,说多错多,干脆利落报个名字打发了这位,回头让林靖这个土著向他解释才为上上之计。
唯恐苏起再问出什么她难以作答的问题,贺梅竭力忽视身上不正常的燥热之感,以苏起吃了没,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为话头,成功将话题转到了她的拿手好戏下厨上。
天寒地冻,人容易饿得快。
苏起今日为了堵到林靖,硬是早饭都顾不得吃,如今确实感到五脏庙在向他发出抗议。他很爽快地将手里的食材递给了贺梅,干脆揣着手跟着贺梅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贺梅手脚麻利地烧起一锅热水,将苏起带来的鸡收拾干净。古有庖丁解牛,奏刀騞然,莫不中音;今有贺梅剖鸡,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
苏起从未见过有人能把鸡杀得这样好看,宛若行云流水,先前八卦的念头全都抛之脑后。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小娘子定然是个中高手。
贺梅将盆中撒上食盐,加入冷水搅匀,再将适才放出的鸡血注入其中,做成血豆腐。昨日的冬笋还有不少,贺梅取来处理干净。
她准备先做一盘冬笋炒腊肉,紧接着做冬笋焖鸡、糖醋排骨,再来一道鸡血粉丝汤,最后以水和面,做几个锅贴饼子作为主食。
期间林靖从书房出来进了厨房,要贺梅先行去休息,他来替她。贺梅正要多多表现自己,自然不肯。
见此,林靖只好随她去了,临走时,还不忘顺带着把名为帮贺梅烧火实则添乱的苏起给提溜起来带回书房。
贺梅在灶间忙活不停,茅草屋的隔离效果一般,她隐隐约约有听见那两人对话的内容。苏起打趣林靖昔日偏要硬撑着,不愿接受他的接济修整屋舍,如今才会有此窘迫处境。
似乎林靖对此调侃未作回复。约莫过了几分钟,贺梅又听见苏起被林靖杀得片甲不留的凄惨嚎叫,还谴责他今日棋路格外凶狠,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来林靖是个下棋的高手,怪不得苏起宁可起个大早,饭也不吃要来寻他解闷。
古代的冬天着实没什么好玩的消遣,苏起看起来是个放荡不羁的,一本正经的林靖居然能接受他做朋友,或许苏起便是他的“消遣”。
红日高照,冰雪消融,是个难得的好天。
贺梅做好最后一个饼子,恰逢小童双立拎着几个牛油纸包回来,顿时生疑。双立告诉她,这是先生特地为她开的伤寒药,饭后煎服,三剂必定药到病除。
贺梅眉眼弯弯,接过药包,心中觉得无比熨贴。林靖看起来冷若冰霜,少言寡语,实际上却是个细致温柔的人啊。
双立帮贺梅在梅园中布好饭菜,去书房请两位先生过来就餐。
这顿饭不必多说,自然获得一致好评。
苏起巧舌如簧,宛若逗哏,将贺梅的手艺夸上了天。有苏起打头,双立也摒弃了林靖“食不言”的规矩,间或附和苏起几句,成为捧哏。两人一唱一和,将贺梅逗得连连发笑。
她脸上的红晕迟迟未消,梨涡绽开,宛若春日海棠,令人见之便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
林靖在苏起和双立的映衬下,更像个闷葫芦了。他静静用完饭,站起身先行离去,贺梅精神不振,对此未做多想。
这一餐吃得算是宾主尽欢,唯有贺梅浑身高热,胃口不佳,嗅觉不灵,草草只吃了几口。待这顿饭进入尾声之时,她的面前多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来自去而复返的林靖。
贺梅心中一暖,虽然她最是怕苦怕疼,但是林靖这样贴心,就算是毒药她捏着鼻子也会喝下。
贺梅将温度适宜的那碗药汁一饮而尽,仰头望向林靖的眼睛仿若盛星,笑靥倩兮。
收到她感激的视线,林靖偏头敛睫轻咳一声。
看他耳根不知怎地又红了个透彻,贺梅心中暗暗好笑。
苏起意犹未尽地拉走正和贺梅相顾无言的林靖回书房,继续鏖战棋场。
贺梅清理好厨房无所事事,正好药效上涌引人昏昏欲睡,干脆听着他们对弈的白噪声回房昏睡。
红梅小院里,岁月静好。
正如双立所说的那样,贺梅喝了三副汤药,果真好了个透彻,不由得再高看林靖三分。痊愈的同时,她还拿到了林靖请苏起帮忙到县丞那里从中说和办理的古代版身份证。自然,户口落在林靖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