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宋叙
讲义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扭动,提醒了他错觉和现实的差别。
暂且把这种虚幻重叠的感觉归结为潜意识的虚头,他回过神来,平静如常地上课。
一阵风过,夏季温热的燥风在穿过窗户和门板后变得温柔。
在走廊里回荡,像情人的爱抚。
温白然听见里面传来男人宣布上课的声音。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所谓前生和今世,
或许不止是一个浪漫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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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很暖,暖得温白然昏昏欲睡。
她又困了。
时差倒不过来的结果是日夜继续颠倒,作息继续紊乱。
宋叙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下文,转头才发现她睡着了。
她歪在车窗上的样子像只窝在衣服堆里打盹的小猫,耸起来的衣领,肩膀和脖子都缩在里面,太过瘦削的下巴埋在胸前,不太舒服的姿势却睡得很沉。
眉梢不自觉柔和。
关了音乐,暖风调到舒适的档位。
宋叙伸手牵住她。
睡着的人仿佛有所感应,另只手下一秒贴上来包着他,脑袋跟着偏向他的方向,散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微微嘟起的粉唇嫩得人想咬。
车前窗外一望无际的深蓝天幕里,男人唇边细微的弧度从后视镜里一闪而过。
路途漫漫,过去和未来都已经太远。
当下的温情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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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江的日子和结婚前没什么区别。
以新的身份重回公司,下面的声音各有不一。
温白然明白自己暂时借着宋叙的光环,但她相信很快她就会有自己的聚光灯。
等各自的事业都步上正轨,他们结婚的事情才正式对外宣布。
说是宣布,但其实也只是通知身边的好友。
比如乔伊和向隼。
而这两个人早在他们回国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什么惊喜或者惊吓可言。
因为宋叙和温白然并不打算设宴,这次也只是简单地聚个餐就结束。
向隼狠狠出了一次血,不仅送了六位数的红包,还包了一整间游船餐厅,肉疼地他直喊到底是谁结婚?
温白然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在宋叙手里,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听话地请客?但显然他对宋叙没有任何抵抗力。
不过谁请都没差,她等着收钱吃饭就好。
乔伊羡慕得要死,她虽然对婚姻没抱什么希望,可起码给她发几个多金的帅哥来也好啊。
温白然是回公司后才知道叶哲在她辞职后不久也走了。
他跳槽到大公司,奔着前途而去。
留下乔伊伤心了好一阵才走出来。
这期间因为找不到人诉苦,她同向隼约了几顿酒,不清楚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温白然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晚上多喝了两杯,乔伊有些醉了。
温白然陪她去卫生间洗脸时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她便作罢。
回来时向隼看乔伊走都走不稳了,上前来接。
他熟稔地把她扒在温白然肩上的手拆下来,似嗔似怪地说了句,“还真是醉哪睡哪,逮谁抱谁。”
温白然顿时竖起耳朵,好奇地问他:“她抱你啦?”
向隼:“......”
也是奇了,平时根本闲不住嘴的人这会儿倒是守口如瓶地像被人缝了针似的。
他带乔伊回了座位,温白然没跟他们一块回去,一个人上甲板上吹风。
晚餐很好吃,但舱里太闷,貌似有些消化不良。
出来透透风感觉好很多。
不多久宋叙来了,手里挽着她的外套。
深江是个水一样的城市。
包容,有力量。
充满危险又让人流连忘返。
沿江两岸的灯光在夜色里闪耀,无声又热闹地点亮了甲板上的夜风。
寒意来袭,男人适时将外套披在她肩上,恰如其分的关切不腻不少。
“在想什么。”
温白然正被吹得有点冷了,缩了缩肩膀,顺着他手臂靠过去,连在他肩上蹭了蹭,细声说:“你觉不觉得这里没有家里冷?”
虽然人还是会被风吹得冻僵,但没有风的时候空气里的温度明显更让人觉得温暖,和家里明明已经立春还是冷得叫人必须裹紧围巾的感觉完全不同。
宋叙说是因为地理位置不一样。
她上学的时候地理一般,对什么平原中部地区这种绕口的东西没有兴趣。
感觉宋叙又要开始给她上课,她连忙叫停。
“拜托你啊宋教授,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讲那些专业知识了。”
自从她回来时联想了一下宋叙在大学里当老师的画面,他连着几个晚上都逼她喊他宋老师。不仅要一边听他讲经济学理论,一边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不配合还会被抓回来挨打。
打得那叫一个实在。
温白然都有点恨他了。
这会儿一听他当老师的瘾又来了,她就忍不住咬牙。
感觉到她幽怨的视线,宋叙眼里露出些微了然的笑意,又狡黠,十分欠揍,“那你教我,我该说什么。”
“......”
温白然想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浪漫对白,但大概就是我们在一起之类的发言吧。
宋叙沉吟片刻,从善如流地说:“你是说,气候会因为我们的距离而变化。”
“差不多吧。”
是这个意思,但他说得太正经,她完全体会不到亲密。
不过算了。
术业有专攻。
床上床下,有一项专精就行了。
温白然放松地依着他,看江水迢迢,波光在水面像绸纱一样流动,美景怡人,她不禁想起餐厅里的两个人,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和她得到的答案差不多,向隼的嘴这次出离的严实。
但宋叙说向隼有个未婚妻,虽然很久没联系,但两边家里还都默认这件事情的存在。乔伊大约是介意这个。
“什么?!向隼居然是个渣男?”温白然太意外了。
她一直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向隼虽然是不着调了点,嘴也碎,但好歹是个正直男性,没想到他也做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那乔伊怎么办?
她跟叶哲之前打的火热,骤然分了,好不容易衔接到这个,居然又是个次品,怪不得她会说老天爷不公平。
宋叙对她大惊小怪的反应已经免疫,继续将人抱回来,说向隼不是这种人。
感情之外,现实才让人身不由己。
他和周凛的家庭出身很类似,但不同的是,他很早就明白要摆脱家庭的控制需要自己独立出去。
订婚是在他出国读书之前决定的,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现在情况不同,或许会有转机。
温白然对他的转机不敢苟同,但乔伊是她见过最明艳开朗的人了,很多时候她看事要比她明白透彻。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
成年人法则的第一条就是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宋叙俯首埋在她发间,奖励般地轻吻她的后脑,“你长大了。”
温奶奶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问宋叙为什么也这样说。
成熟的标签很多,对于温白然来说,懂得把爱收敛在怀里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个拥有很多爱和能量的人。
但这不代表要把拥有的全部给出去。
付出并不一定会带来幸福,也有可能只是负担。
当她学会把一部分爱填满自己,一部分随时有能力包容他人,她会变得越来越充盈,越来越清逸。
而这些一切,说起来都还应该感谢一个人。
最后一次见到周凛是半年后。
确切的说,温白然没有见到他,只是蒋世金带来了他们近期的合照。
周凛进入了自家的公司,零售业没有想象的轻松,即使有父辈庇佑,他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很多。
这座城市很大,即使周家从上到下的根基都在深江,但他和温白然都没有再碰过面。
蒋世金说周凛随父亲出差已经有几个月了,老爷子这回也是看到他的决心,有心让他从头来过,带着他全国各地的跑,不过学习的旅途太长,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便托蒋世金代为转交一份贺礼。
是被温白然还回去的那条鎏金裙子。
他没有扔掉,一直悉心保存。
除此之外,盒子里还多出一条头纱,钻石做的王冠,是公主头上戴的样式。
周凛知道他们没有办婚礼,温白然自然也不会戴这条头纱。
但她至少会保留。
这就够了。
就让过去如梦似幻的回忆像这条头纱一样,陪着她,看着她幸福。
许兰君当初邀周凛去国外的时候,他不肯。
大约因为清醒地看着自己失去也算对他的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