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温白然被他的爽朗感染,怔了下,唇角勾的更明显些,“快吃吧。”
她说着,随手拿起一边的手机。
正好看到乔伊邀请她吃午餐。
她说已经在吃了。
乔伊回复过来一个问号。
其他没什么消息要回,她又放下。
丁本宣在这儿不走,她也不能工作。
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
只能看他吃饭。
年轻人胃口就是好,眨眼的功夫第二个三明治已经下肚,正拆开第三个。
正感慨自己上次胃口这么好还是在上次,丁本宣突然抬头,对她一挑眉道:“饿了吧?”
她一顿,“没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温白然以为他是要把这个三明治再给她,忙说不用,但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又从旁边的纸袋里掏出一盒沙拉。
她惊讶了一下:“你怎么买这么多?”
“就知道你扛不住,这才是给你的。”
丁本宣拆了餐具,站起来一一在她面前摆放好,放完也没坐下。
他双手撑在她桌子两边,手臂上不经意绷起的肌肉胀满了袖口,温白然这才注意到都已经十一月了,他竟然还穿短袖。
身体还...真好?
他们这距离有点近了。
丁本宣好像很喜欢这样突然凑近,温白然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看他。
“早上的事我都听说了。虽然时间宝贵,但身体更宝贵。放心吧,我肯定帮你搞定!”
他故作成熟的声线还没拿捏到那种可靠的风味,听来倒是有些可笑。
温白然眼尾忍不住勾出笑意,余光里看见门外经过一道人影。
门外的人握住门把。
轻轻一扭。
女人半玩笑半试探的声音不大,恰好足够门内外的两个男人都听见。
“老实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
第47章 边界
“老实说,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办公室里就两个人,温白然话音一落,丁本宣眼神明显有些慌了。
“然..然姐, 我、我其实......”
他磕磕巴巴的, 帽檐下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胀出了红色。
温白然没注意他的表情, 余光看着被从外压下去的门把停顿一瞬, 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进来。
下一刻,把手回到原位。
门外的人影从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开。
丁本宣被门锁的响动惊到, 飞快从桌前弹开, 背着手心虚站到一边。
等了会儿见没人进来,他才松了口气。
“小丁。”
“欸。”
他回头, 见温白然推开桌上的餐盒, 刚才喝咖啡闲聊时的轻松神情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有些冷淡。
她翻开资料,连头也没抬,“你先出去吧, 我还有事要做。”
平时安静温和的人, 这会儿冷下了声音,气势竟有些迫人。
丁本宣微怔,下意识就照她的话去做了, “哦,好。”
迅速收拾好东西, 退出办公室之前,他在门边看向工作中的温白然, 她心无旁骛地专注工作, 完全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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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的定位是以服务患癌群体为主的生物科技公司,除了还在开发阶段的质子重离子治疗, 他们最优先要考虑的当然是如何为普通癌症患者提供帮助、解决他们的即时需求。
温白然花了一上午收集来的资料还算详尽,但看来看去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她决定出去一趟。
人在闭塞的环境里很容易走近思维死角,换个环境也许就能有不一样的思路。
正好深大医的肿瘤科主任今天有空,她去拜访一下他,说不定能有些意外收获。
深大医的肿瘤科在深江、乃至全国医院的肿瘤科中都名列前茅。
刘主任和他的团队更是以丰富的诊疗经验、精湛的手术技巧,以及后续完善的配套放化疗方案,在患者群体中取得了极佳的口碑。
温白然和刘主任认识是因为李渊。
李渊在国内确诊患病时的第一位接诊医生就是刘主任。
刘主任曾说,李渊是他见过的最无畏的患者。
温白然一直很不明白,他说的这个无畏指的是什么。死亡吗?
刘主任今年四十五岁,正是外科医生的黄金期——经验多、精力充沛、能在手术中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手稳心稳,每年不知要挽救多少家庭与生命。
除此之外,他更是温白然见过的少数连家属心情都顾及到的医生。
知晓李渊时日不多的那段时间,周凛仿佛才是那个快死的人。
那时刘主任一有空就会来开导他,为他讲解脑瘤这种疾病的发展过程。人很多时候的恐惧都来源于无知,一旦理智接受了不可更改的事实,情感上自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抽离。
不光是一个周凛,刘主任对所有来求医的患者都一视同仁。
每周三上午的专家门诊只有二十个号,但门诊的结束时间通常要到下午。
刘主任牺牲喝水的时间、上厕所的时间、吃午饭的时间,尽可能为每一位来院的患者提供更多的专业分析。在这身白袍的基础上,他的耐心与亲和让安慰的有效指数呈递进式增长。
“我门诊的患者不光有深江的,全国各地的都有。说来很惭愧,我的号挺难挂的,他们中有些人来一趟真的不容易。能治的我肯定尽量治,最怕看到那种没办法的,他们满怀希望的来,又满怀失望的走,那种表情和背影......”
办公室里,刘主任摘下眼镜,重重叹了口气。
温白然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知晓她现在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服务于肿瘤患者,具体技术还不能立刻应用,目前处于困境状态。他想了想,还真的提出了一个新思路。
他们去了肿瘤科病房,刘主任指着312房间里的一位母亲说:“她女儿患的是脑癌。”
“和李渊一样。”
温白然一顿,往病房里看去。
三人间的病房,最里面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十八九岁的年纪,形容消瘦,眼窝深陷。
今天是个晴天,窗外有太阳,有云,有被风吹动的树叶。她望着被四方的窗户框起来的天,眼里隐隐有向往。
温白然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感到心尖一揪,视线移向她床边身着素衣的中年女子。
母亲的身材和床上的女儿一样枯瘦。她手里削着一只已经几乎没有肉的苹果,贴着膏药的手腕有些僵硬,麻木地重复着削苹果的动作,死气沉沉的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这姑娘是离异家庭,她妈一个人外面打零工把她供到大学,才大二就查出来了三期胶质瘤。母女俩跑遍全国,都说没希望。女孩儿已经放弃了,她妈妈不肯,辗转到我这。”刘主任低声说:“她来的时候比李渊情况还糟糕,跟我说知道治不好了,就是想给她妈一点安慰。我让她们回去好好度过最后的时光,她妈妈当场在门诊给我跪下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就把她收了进来。”
温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已经把苹果削到只剩核的母亲,没东西可削了,她才从空洞里醒过来,条件反射看一眼女儿,接着拿起另一只苹果开始削。
她的状态很有些古怪,看起来足够达到刻板行为的标准。
刘主任说:“其实很多时候患者本人已经接受了自己得病的事实,不肯接受的反而是家属。出于各种感性的理由,包括社会舆论和生活里的压力,导致他们无论是选择接受还是放弃,都会陷入一个不被理解的怪圈里。”
一个独自辛劳的母亲,面对唯一的女儿才刚刚结出花苞就要凋零的现实,想尽办法、倾其一切地挽留似乎是理所应当。但换个角度,受尽痛苦折磨的人毕竟是病床上的女儿,为了那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一再坚持,真的值得吗?
此时此刻,病房里的母女二人心灵上必定正在遭受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风暴。
而病房外的人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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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大医回来。
温白然有了些想法,她立刻回到办公室把这些记录下来,准备第二天就来展开方案制定工作。
一直忙到整个公司都下班,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温白然敲键盘的手不停,“进。”
门外,背着书包的丁本宣探进来一颗脑袋,见她还没有要下班的意思,提醒道:“姐,十点了。你还不走吗?”
办公室里噼啪敲字的声音一顿。
温白然从屏幕前抬起头,“十点了?”
她从深大医回来才四点,这么快六个小时就过去了?
“是啊。”丁本宣走进来,关上门。
夜里凉,他的短袖外加了件牛仔外套,深蓝的颜色,还是在夜里,竟一点不显暗沉,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青春的活力感。学校发的棒球帽挂在书包的肩带上,在他身后一摆一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