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恩惠想要拿袋子里的餐点,何立始终没肯撒手,无助地看向身旁人。
严浩启唇,似乎下一刻就要予以回答。
桑雅宁抢先说:“各位聊,我先不打扰了。”
话落,周遭静了一静。
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她。
桑雅宁:“之前老是因为紧张失误,所以我先出去缓一缓。”
张利民表示认可。
编剧也安慰她要尽量放轻松。
桑雅宁皆点头答应了,转身向外走。她假意并未察觉严浩望来的视线,而命令自己坚决不能回头。
桑雅宁讨厌和别人抢东西。
况且那只是块再普通不过的三明治,既然姜恩惠要,那就直接给她。
桑雅宁关上门,试图挡住身后的嘈杂,脚步迈得飞快,可依旧无法甩掉心中的沉郁。
她已经足够的洒脱,为什么还会觉得失落呢。
桑雅宁怎么也想不通,懒懒地趴在护栏边,眺目看向远方的光景。
云叠着云,山峦藏在淡薄的雾中,墨黑与青黛相间而行,偏是勾勒出熟悉的眉眼。
“严浩......”
桑雅宁喃喃,指尖反复拨弄着袖口。她想起那句略带撒娇意味的‘严浩哥’,心里忽地又是一阵不痛快。
严浩。
严老师。
严前辈。
分明有这么多种不同的称呼,姜恩惠硬是要用‘哥’来彰显自己与严浩的亲近。
“真讨厌。”
桑雅宁忍不住嘟囔,发泄似地扯掉糖纸,“怎么哪里都能遇上她。”
狠狠地咬一口糖,唇齿间却尝不到丝毫的甜,耳畔总响起姜恩惠矫揉造作的声音。
桑雅宁用力嚼着巧克力,脑海里再度浮出那两人的脸。
此时此刻,姜恩惠肯定又在缠着严浩聊天,以她造作的性格,必然会将白的说成黑的,然后大声诉苦自己的委屈。
桑雅宁越想就越焦躁,是连半刻也待不下去了,脚底似踩着风,急匆匆往回赶。
穿过阳台与走廊,足尖踏上红色的地毯。
砰地撞开门,呼吸尚未平复。
桑雅宁着急慌忙地抬头,就见屋内的人齐刷刷地望过来。
姜恩惠正环抱着双臂坐在原处,唇线紧抿,脸色并不好看。
詹俊生冲桑雅宁招手,示意她赶紧进屋。
桑雅宁小声对张利民说了句抱歉,弯下腰,迈着碎步朝里奔,路过前排时,还不忘侧眸去看。
桌上空着,凳子旁也没有。
很显然,姜恩惠并未收到何立的礼物,那印有小熊的口袋还好好地放在角落里。
心里莫名舒坦了。
桑雅宁清清嗓,昂首挺胸地朝前走,整理好裙摆才缓而落座。
詹俊生问:“雅宁姐,你跑到哪儿去了。”
桑雅宁轻描淡写地说:“散步啊。”
詹俊生瞪大眼睛:“这种时候还能散步,你心态可真好。”
桑雅宁笑:“就是太紧张才想去逛逛。”
詹俊生:“那你吃饭没有。”
桑雅宁摇头:“我最近要减肥。”
话落,有什么东西撞向小腿。
桑雅宁垂眼看,是一颗沾有露水的苹果。
詹俊生:“水果既能抵饱还不会胖,多少吃两口,低血糖可难受了。”
桑雅宁怔了怔:“这是给我的?”
詹俊生将苹果塞进她怀里:“对啊。”
桑雅宁嘟囔:“我还以为你只想着姜恩惠呢。”
“我们恩惠不喜欢苹果。”
詹俊生挠头傻笑,“她喜欢草莓和水蜜桃。”
桑雅宁咬牙:“......那我还得谢谢你?”
詹俊生小声说:“不客气。”
桑雅宁被噎个正着,发泄似地将那果子丢进包里。
大概是因为彻底与姜恩惠撕破脸,但转而获得张利民的认可。
桑雅宁的状态比先前好许多,每句台词都念得十分清楚,甚至连间隔的喘息都满怀情绪。
渐渐得,大家都不说话了。
张利民时而点头,时而在纸面勾画,却再也没有出言打断。
桑雅宁读完最后的台词,长嘘一口气,不自觉地朝严浩看去。
对方正专注于台词,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桑雅宁垂眼,扬起的唇角僵在脸侧。
詹俊生害怕张利民,全程捧着书本不敢抬头。
严浩的台词功底照旧卓越,每逢开口都像是在现场演讲。
姜恩惠反倒经常出错,越到后面表现越差,几番与助理沟通说需要休息。
张利民不同意,编剧也无从再劝。
姜恩惠只能硬着头皮读,没有等围读会正式结束,就早先起身离场。
“明早八点,还在这个房间。”
张利民敲点着白板,看向姜恩惠的助理,“听清楚,不允许有任何理由迟到。”
助理抱着姜恩惠的羽绒服,一个劲地点头说好,临了又道歉又保证,承诺她们肯定准时到达。
桑雅宁给李苹发消息:“什么时候来接我。”
李苹没有回复。
桑雅宁:“剧本围读结束了,导演说我表现得不错。”
许久,手机依旧安静。
桑雅宁的指尖越点越快:“忙完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大厅等你。”
风推着云,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姜恩惠趾高气昂地向前走,全然不理会跟在后面的助理。
有名有姓的演员大都在经纪人的护送下离开,暮色逐渐降临,会客厅内只留有桑雅宁与詹俊生两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
桑雅宁问。
詹俊生说自己在等车,又问:“你呢。”
桑雅宁将手机反扣于膝头:“我的经纪人很快就到。”
云压得更低,已有斜斜的雨丝落于丛林间。
詹俊生:“真好,我也想有经纪人。”
桑雅宁安慰,表示他迟早会拥有与其他演员相同的待遇。
詹俊生却并不自信:“雅宁姐,我要是有你的悟性就好了。点拨两句就开窍,再复杂的剧本也能够驾驭吧。”
桑雅宁从没想过会被人称赞为有悟性,一时半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詹俊生的表情依旧诚恳,仿佛所有的言论都是真心话。
桑雅宁笑:“找准方法就好,实践起来并不难。”
詹俊生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像只讨食的小狗:“什么方法。”
桑雅宁清清嗓:“我只说一次啊,你可要认真听。”
残存的阳光尽数消失,落地的雨滴越来越密集。
黑色奔驰停在靠边的树影里,车内亮着暖调的灯光。
何立回头问:“哥,咱不走吗。”
雨水顺玻璃滚落,视线越来越模糊。
严浩依旧看向远方的窗户,轻声说:“再等一等。”
第20章 他眺望星光
◎“詹俊生知道吗。”◎
雨水敲打着窗台,枯叶摇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念书时的成绩很好,院长常说,她是院里最聪明的孩子。
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年,桑雅宁也没有忘记最有效的学习方法,先将问题由繁化简,然后一句一句地分析。
詹俊生闷头记笔记,短短十分钟就写满了两页纸。
直到铃声响起,他才兴致缺缺地放下笔:“雅宁姐,你的解说就是这个,顶呱呱。”
桑雅宁笑:“少来,你可别捧杀我。”
“天地良心。”
詹俊生拍着胸脯保证,“我可没见过比你还专业的老师。”
‘更专业的老师吗。......'
桑雅宁再度想起严浩的脸,垂于身侧的手攥紧口袋里的玻璃瓶。
她起先对演戏并无兴趣,是严浩一点点将她领入正轨。如今她能获得导演与同行的认可,最该感谢的人就是严浩。
雨越下越大,窗外根本瞧不见路人的踪影。
严浩肯定早就已经离开了,他本就没有义务为不相干的人停留。
桑雅宁明知如此,却仍捏住页角,试图忽略那压在心口的莫名的酸涩。
铃声结束,詹俊生在与来电者通话,先点头说“好的”,再匆忙补充“我马上就到”。
桑雅宁:“是车来了吗。”
詹俊生表示司机就在外面等。
桑雅宁起身:“我和你一起走。”
风将窗帘吹得来回飘,屋内仅剩下两人的身影。
詹俊生将本子和笔塞进包里,抬手把两侧的灯全都关了。
啪嗒,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桑雅宁不禁打个寒颤,攥紧了肩边的包带。
好可怕。
黑黢黢的角落里仿佛藏有怪物。
可詹俊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连这唯一的响也将即刻消失。
桑雅宁啪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喂,你等等我!”
话落,没有回应,哗啦啦的雨帘外瞧不见詹俊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