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困窘,局促令他的的嗓子有些干哑,声线也有些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臣,参见公主殿下。”
他的脚步,不敢向前迈上一步,仿佛进一寸便要重新陷入无尽的漩涡之中。
“几月未见,本公主一直想找个机会同安少卿说声抱歉,上次的提议,是本公主太过鲁莽,还请安少卿不要介怀,就此忘记吧。”
如何能忘记?探春宴上那一日,他彷如登上了云间天梯,飘飘然不知所以。
他拱手低眉,恭敬地向她行礼,“此事臣早已释然,还未恭祝公主殿下前些日子的新婚大喜,是臣的失职。”
弯下的腰脊,掩藏的是复杂的眸光。
“如此便好,安少卿为人豁达,本公主亦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臣惶恐。”
姜采盈有些犹疑地看着他,怎地安少卿受寒了么,声线低沉,鼻腔也哽着,回话都不自然。
“方才本公主与令妹还说起过安少卿领命南下治水的事情,此行路途遥远,江南地形又复杂,安少卿可需小心些,一路平安。”
多余的话,她不便再多说。事关他性命,安清岚回去后定会转告。
“多,多谢公主殿下...”安礼弘喉结轻轻滚动几下,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不知几次,却最终还是止不住,“听闻公主前两日又染了风寒,不知是否已经痊愈?”
在心中预演了几遍,措辞,停顿和语气,都自认为坦荡,方才敢问出口。这只是一个臣子出于礼节对于皇室公主的问候,仅此而已。
可谁曾想,一声冷冽低沉的呵斥打破了他的幻想。
走道外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安清岚在外头的惊呼,“大司马...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晚了。
她的声线心虚地,渐渐弱下去。安礼弘再后撤一步,脸色有些惶然,俯首道:“见过大司马。”
卫衡大步跨过门槛,经过安礼弘时,凌厉阴沉的视线从他的颈侧扫过去,而后他被无视。
余光之中,眼前两人在氤氲的茶香里身影重叠。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固执地攥紧她的手,“回家。”
只需两个字。足以在他和他们二人之间划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时刻提醒着他心内的不该有的僭越。
姜采盈怒瞪卫衡,二人气势僵持着,“放手。”
“怎么,怕被人瞧见么?”卫衡咬牙切齿,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十指相扣,挑衅的余光扫过安礼弘。
“大司马,公主...臣家中还有明日出发需准备的事情,若无吩咐,臣请先行告退。”
在他二人的余光之中,安礼弘艰难转身,一步两步想要离开。淬了冰渣的声音忽然阴恻恻地从背后传来,“安少卿,一路走好。”
同为男人,他骗不过卫衡。卫衡的不戳破,反倒推倒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连面庞因羞愧而急剧变红,他迈开步伐,身后似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一般。
“兄长?等等我。”
追到惜春坊门口,安清岚的步子这才歇了下来,“兄长,你无碍吧?”她有些忧虑,兄长的神态有些失魂落魄,眼神也无助地涣散着,“你跟公主殿下究竟怎么了?”
大街上已有人在默默看过来,安清岚急切地叹气,将人拖到了马车上去,“回府。”
车轮缓缓碾过石板路面,拐过几处繁杂的市集口,安礼弘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婉婉,先不用回府。”
“不回府?”
“忠肃侯府的何文泽,邀我今夜去醉芳居喝酒为我践行。”
安清岚怒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话毕,她看着兄长略显颓丧的神态,再次叹气,“今夜兄长想喝,那便喝吧。不过,何文泽那人整日没个正形儿,我不放心。兄长若想喝,我陪你。”
安礼弘闻言,抬眸看了看她。印象之中婉婉向来端庄守节,并不爱沾染酒气。
安清岚挑眉,苦笑一声,“怎么,就只准兄长黯然神伤么,我也有许多无奈烦心之事,正想一醉解千愁呢。”
他头垂得更低些,“是哥哥无用,无法护住你。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爱权势名利,更不想入宫争宠。”
......
安清岚默然片刻,才挤出一个笑容来,“也不一定呢,没准日后我手段了得,能够引陛下为我散尽宫妃,独宠我一人。到时候,咱们安家又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安礼弘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忍俊不禁。
“走吧,今晚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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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
阳光正浓,姜采盈精力充沛地站在廊院脚下,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小心将东西搬来搬去。
公主府的家奴,共计十五人都随着她入了府门。一些重要的首饰书籍,金石笔砚被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进来。
“当心些,注意脚下。”揽月拿着帕子,细细地为她拭去鬓间的汗珠...
“公主...”她扯了扯姜采盈的衣角,朝卫衡那儿看了一眼,“大司马...还在廊檐之下等您呢。”
姜采盈似充耳不闻,“不用理他。”她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似有着极大的安心。
“你去看看辛夫人的屋子安顿好没有,她夜里睡眠浅,北屋正好适合她。”
“是...”
经过廊檐之下的卫衡时,揽月只觉得五月的暑气顿时消散,顿时堕入了无尽的冰窖一般。
阴恻恻的分从背后袭来,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院门...
卫衡的脸色很难看。
从惜春坊至公主府,再到府邸,他给过姜采盈很多次机会,可她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且未曾拿正眼瞧过他。
她故意的。
卫衡敛眉,胸腔中怒意满盛,脚下却不争气地迈开了步子,从下人手中抢过一把蒲扇向她走去,哪知她一个侧身,直接越过他准备进屋。
“公主,从府里带来的东西都已清点完毕入了库房,一众奴仆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顿在了角院,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暂时无了,张总管,您先下去歇着吧。”
“姜采盈,你不要太过分。”卫衡咬牙切齿,在她身后迸发冷冽的眸光。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身,故作吃惊地道:“大司马?不好意思,本公主事务繁忙,一时没注意到你。”
“你究竟在闹什么?”他这几日,快马加鞭去了一趟荆州探查。五日的脚程,只因想快点回家硬生生缩短至三日,马都累死一匹才回到府中。
可一回府,她不见人影,问了乔生后他到惜春坊去接人,却没想到她竟趁着他离家与外男独处一室?
这些,只要她开口说一声,他本都可以不计较。
卫衡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闹?”姜采盈冷笑道,“本公主闹与不闹,有用么?你可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中?只因安氏治水成功与否,对于你在京中的势力都无损益,你便联合吏部,执意让安礼弘南下监军而不顾他人性命,你的眼中...”
卫衡胸中憋着火气,脸色阴沉,“原来,还是为了别人...”
姜采盈...
“本公主跟你真是话不投机...”
她转身不欲争辩,可下一秒,身体突然地悬空,卫衡的臂膀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手上的热气滚烫地通过面料透进来,“卫衡,你放开...”
廊檐下的仆人们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姜采盈气得急红了眼,不断地挣扎着。卫衡脸色越来越阴沉,脖颈处的血管在太阳底下遒劲地显目,咬着牙,“别动。”
或有不明所以的仆从来拦,“公主...”,却被卫衡阴沉地斥道,“滚开。”
“砰”地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
第30章
一门相隔,关门的瞬间她被强势地抵在缠枝莲纹的门扉上,还未开口炙热的唇舌堵住,姜采盈的步摇撞在门扉环上,当啷一声坠在青砖地。
“唔...”
是那夜梦中温软的触感,湿湿的,黏腻软糯。
卫衡单手扣住她后颈,一手掐着他腰肢往自己身上按,两具身体紧紧嵌合着,没有一丝缝隙。
卧房内熏香未散,她的唇珠混着早春新贡的茉莉口脂,卫衡激烈的吻转为温柔的舔舐。
无意识下她仰着颈去承受这一切,绷紧的脊背也渐渐发软。卫衡舌尖随即撬开她牙关,吻得更深,直到她缺氧般揪住他衣襟。
分开时银丝牵连,卫衡拇指重重擦过她红肿的唇瓣:“不生气了?”声音低哑得可怕。
姜采盈喘着气冷笑:“一码归一码,你不要以为...”话音未落又被封住唇。
这次他的手探进她松散的衣领,濡湿的吐息缠上耳垂时,她惊得四处去躲,手臂碰到门扉处的翡翠笔架,羊毫笔滚落满地狼藉。
他将她抓回去圈在怀中,抵得更紧,他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彼此。吻,又天昏地暗地袭来,姜采盈指尖陷进他肩上银线云纹,又渐渐失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