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房幽心中惴惴,自是不忍见到这么多姑娘受祸害,忽地开口:“皇上,臣妾觉着今儿日子不好,要么就算了吧。”
  一时间,殿上所有人都看向她,眸中含着不满、嫉恨、轻蔑等各种情绪。
  裴昱有些不满:“这是为何啊?”
  房幽莲步过去,俯下身,附在他耳边轻声:“皇上忘了么?先帝就是在去年这时重病。臣妾也是忽然想起,依照那些文臣的性子,恐怕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怕筹码不够,她又加上:“若再写在史书上,称吾皇不孝,那该如何?”
  裴昱心情几番变幻——他倒是忘了,他们二人婚期在五月,父皇也是在此时重病。她说得不错,谏臣们若已此事大肆宣扬他性情不佳,更倒戈向裴焉该如何是好?
  房幽离他极近,呵气如兰,一张美人面更是美得如同春日清晨滴着露珠的鲜花,让他不仅为之心动,更想起了初初成婚时她对他事事劝谏,尽了一个王妃的职责。
  而今她父兄俱不在京城,她能仰仗的人只有他,加之皇后病重,她是否回心转意,不想他再多纳新人呢?
  到底对她多有利用,心里愧疚,裴昱握住她的手,眼神称得上含情脉脉:“贵妃,朕今夜去敬圣宫,可好?”
  引火烧身的房幽:“……”
  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强笑:“恭迎皇上。”
  这下,裴昱满意了,他也唯恐先帝的事被旁人发现,当场宣布这批秀女遣返归家,揽着贵妃离去。
  房幽陪他用了午食,马不停蹄地去找灵忧,将她担心之事说出。
  灵忧也苦恼:“上回与你说了的呀,只要是与他交.合的女子,都会有风险。”
  房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可裴昱的蛊毒能解,不代表被他传染的人不行。这毒从你手中流出,你无论如何也得想想解决法子吧?不然就算我今日拦得了一时,又怎能拦一世?”
  灵忧如何不懂,她对这事儿也心虚着。虽说下令和害人的都是裴焉,但到底经过了她手,而且其中还没了一个孩子,她心中到底愧疚。
  灵忧只能垂头丧气道:“我试试吧,试试能否找出解药。”
  房幽鼓励她:“你一定能行!你也不想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被那昏君陷害吧?”
  灵忧重重叹气。
  将这里解决,她又急着去找翠钏。有了希望,自然要告知她,以免她再鱼死网破。
  房幽再如何拦,也不可能事事都拦住,且看裴昱那意思,明显没有真的歇了那心思,顶多推迟到先帝忌日过后,他便要重提此事。
  问了宫人,翠钏正与众妃在御花园赏花,她急匆匆赶过去,不出意料地又被几个嫔妃针锋相对。
  第49章 第49章
  五月里,过了午后,日头便有些毒辣,此时自不是外出赏花的好时机,但为着共同的目的,众妃聚在了御花园。
  房幽渐渐靠近聚在一块儿的几个女人,她们见着她,原本不停动着的嘴巴闭起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只看她们神色,便知晓先前的话题必定是围绕着她来展开。
  房幽缓步移过去,听着众妃不情不愿地问安,面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众人皆是缄默,便显得这局面有几分尴尬。房幽本也不是来找她们的,她不废话,径直问翠钏:“本宫有事与你说,随本宫先回去。”
  她甚少表露出这样的强横,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位份最高的严致欣开了口:“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是成功诱得皇上留宿,便来找我们这些妹妹耀武扬威来了?”
  几个人听闻,解释捂着嘴轻笑出声。
  谁都知晓,自从房幽被封贵妃后,皇上从未留宿她宫中,仅有的一次,还是因她堂妹贤妃主动牵线,结果就连那次,也让皇上拂袖离去。
  严致欣气性傲,说话从来没有中听过,但房幽往常总会与她针锋相对两句,这回却变了,她竟无视了她,仍旧看向翠钏:“本宫有要事,想来你心里明了是何事。”
  说罢,她起身就要先行离去。
  严致欣遭她无视,心中可谓又气又恼,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道:“本宫看来,姐姐是否脑子不清醒了?提议皇上选秀,奸妃干政作态的是你;事到临头拈酸吃醋反悔的也是你——偏偏皇上还信了你的妖言惑众!真是不知房大人一世清明,怎会养出了你这么个奸邪的女儿!若换做是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免得让父兄蒙羞——”
  她话语滔滔不绝,忽地止住,是因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严致欣愣住,好半晌才觉着脸颊上火辣辣得发疼。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双眸瞪向轻轻甩了甩手掌的女人。
  房幽轻笑:“从前不打你,是觉着旁人的家教如何与我无关。今日打你,是因你冒犯到了我房氏。严致欣,本宫奉劝你,再敢如那不要脸的野狗顺杆往上爬,打你是轻的,连严怀山的脸,本宫一起打。”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狂妄,更是狠狠打了他们严家的脸面。严致欣终于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便冲了上去。
  几个围观的妃嫔见她撕扯贵妃,简直目瞪口呆,碍于身份,便一窝蜂上去劝阻,奈何严致欣盛怒之下,无论是谁在边下拉都挨了两下。
  没了人拉她,她便更嚣张,想将方才的巴掌还回去,然而房幽早有准备,怎会让她如愿。更何况,她自小跑马,身体之康健,在京中称第二,没有贵女敢称第一。
  因此,二人撕扯的局面逐渐演变成了房幽单方面施暴。
  然而凉亭就一点儿大的地方,人又多,二人纠扯之下,房幽一脚踩空阶梯,往后跌坐了下去。
  身后是一双手扶住了自个儿,房幽听见她在自个儿耳边轻声:“贵妃好计谋。”
  很快,翠钏声音变得惊慌失措:“淑妃把贵妃娘娘推倒了!”
  这下子,局面愈加显得兵荒马乱。
  到最后,裴昱急匆匆赶来,听闻二人起争端的始末不由头痛。
  严怀山还在京中替他处理政事,自然不能轻易让其寒心。虽说严致欣不敬在先,可毕竟年纪小,房幽又何必要与她计较。
  他叹声,怜惜地抚了抚严致欣脸上被甩的耳光印记,道:“朕今晚留宿你那里。”
  话毕,语气又变得十分冷硬:“贵妃,回去好好反省,禁足十日,宫规抄上十遍。”
  这惩罚算什么?严致欣仍有些不满意,然而裴昱却已径直打横抱起了她。
  她脸色微微透红,在人前的这种圣宠,自然让她十分满意。
  围着的妃嫔们都散了,翠钏站在她跟前,面无表情:“你若要与我说什么不要拖旁人下水,便免开尊口。”
  房幽的脚腕扭伤,正有些刺痛,见她转身要走,忙不迭跛了几步上前拦住。
  她面色被痛得有些难看,道:“我是来告诉你,天无绝人之路,我是来告诉你,这毒或许有解。”
  翠钏面色一震,狐疑地打量她半晌,却仍是摇头:“我不信。”
  “贵妃娘娘,你便烂好心吧,看有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善良’。”她轻轻笑,意有所指。
  的确如此,储秀宫那批秀女被遣返回家,无论出于什么因由,都于声名有异,往后连再进宫的资格也没了。更何况,谁会不愿意嫁给九五至尊、天下之主?
  这一次,她房幽可谓树敌颇多。
  房幽蹙眉,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她曾与翠钏相处过一段时日,知晓她并非那样坏到无可救药的性子,她既然肯留下来与她谈,那必定就还有转机。
  只盼灵忧早些研制出解药。
  她的脚扭伤,自然走不回宫,便只能叫两个小太监去抬了轿子来。
  今日湘元、湘莲并未陪她出门,见房幽伤了腿脚,便赶忙地要去请御医,却被她拦住:“无妨,找些药油给我涂涂便是。”
  裴昱要禁足她,她怎能大喇喇出门给旁人留口舌。
  再说今日与严致欣那场仗是她刻意而为之,本就是为了避宠,如此结果正中她下怀,还是安安生生地待在宫里,免得又被裴昱那厮盯上。
  *
  五月的夜晚,热气自窗户缝中透进来,热得人有些发慌。
  因过年北地那场战争之故,国库空虚,因而裴昱便规定七月才可用冰块。然而他自个儿、皇后以及严致欣、翠钏宫中,都是有冰用的,贵妃界混得最惨的也唯有她房幽了。
  叫了两个扑扇的奴婢出去,她一面轻轻扇风,一面眯眼睡过去。
  这觉睡得不大安稳,房幽只觉越来越热,甚而脚踝上仿佛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环着,怎么挣也挣不开。
  她气急,伸脚踹过去——
  这软乎乎又湿濡的触感有些不对。
  她迷蒙地睁眼看过去,却见她的寝宫里大变活人,有个多日未见的男人半夜潜入,正握着她细巧的脚踝。
  而她方才踹过去,脚心正贴在他的薄唇上。
  房幽心头一跳,曲起膝盖把脚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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